廊外雨还在下,只是雨声已渐不可闻,他们穿过回廊,找到了这家的后厨所在。
阿燕上前轻轻地推开了厨房门,屋里黑漆一片,耳边只有天际不时响起的雷鸣。
阿添手中持着油灯,跟在阿燕后头,给荀彧与荀忻照明。
借着昏黄灯光,可以看到麦草堆上躺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穿着粗布短衣,农人打扮。
他脚边两个酒坛,一倒一立,浑身酒气,走近了可以听见他发出的轻微鼾声。
荀忻往灶台边走了两步,惊讶地发现灶台墙角后还睡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头发微散,衣裳凌乱,怀中抱着个长包裹。
“兄长。”荀忻喊了一声。
荀彧吩咐阿燕,“将其捆上。”随后向少年走来。
青年这才看到睡在墙角的女子,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
荀忻年岁较小,更适合跟女子交流,他自觉地上前唤人,“夫人醒醒。”
女子悠悠醒转,看到荀忻,她先是一惊,也许是荀忻的长相看上去便不像坏人,她镇定了一些,紧张问道,“足下何人?”
荀忻如实道:“在下颍阴荀忻,我与兄长路经此地,恰逢大雨,于是来投贵府避雨。”
“谁料府上主人竟是贼寇,要谋我等性命,只好奋力反抗,幸得自保。”
那女子听到此处泪落沾衣,激动道,“彼等皆已伏诛?!”
荀忻诚实地指了指被阿燕捆住的酒鬼,表示就剩这一个了,“余者皆已身死。”
女子泣不成
声,“他们是什么主人?他们本就是盗贼,前日洗劫了我家,杀害了妾的丈夫,杀了所有家仆……”
“妾本想追随亡夫共赴九泉,只是一点骨血还在襁褓,怎忍相委而去?狗贼禽兽,以子相胁,妾只能衔恨从之。”
“恩公救命大恩,贱妾感激涕零!”她把怀中襁褓小心翼翼放下,对着荀忻和荀彧磕头。
荀忻连忙称“不敢”,“不必”,他扶住女子,“夫人请起。”
“贱妾有一不情
之请,求恩公垂怜。”
“夫人请说。”
女子仇恨地望向那被捆着的男人,切齿道:“此贼与妾有血海深仇,求恩公让妾手刃此贼!”
荀忻看向青年,这种事应该由他兄长做主。
毕竟他只会打幺幺零,而汉代没手机没信号。
荀彧点点头,“自当如夫人所愿。”
汉代的风气本就崇尚复仇,到了有仇不报便死不瞑目的地步。
女子得到他的承诺更加感激,她又坚持给他们磕了几下响头,直把荀忻磕得觉得自己折了几年寿。
荀忻问道:“扮作主人的贼人后领所绣,是夫人所为?”
女子闻言忙点点头,激动道,“恩公果然是看到了绣字,是妾趁着为贼人翻找衣服时所绣,万幸恩公得见!”
荀彧命阿添把醉鬼弄醒,“且问问他的来处。”
阿添就地取材舀了一瓢水,在这还有些寒冷的初春,给那个男人从脸上浇到脖子上,浇了个透心凉。
那人终于惊醒,他翻身想坐起,却发现自己被绑了个结实,于是挣扎惊怒吼道:“尔等是何人?”
他注意到旁边正取出婴儿口中布帛,抱着睡着的儿子,无声又哭又笑的女子。
他愤然骂道:“贱妇!这是汝找来的人?”
“早知如此,我前日就当剁了你!”
阿添用瓢朝着他头脸来了一下,“狗贼闭嘴!”
荀彧问道:“汝籍贯何地?”
阿添道:“如实答话,给你个痛快,若耍奸滑,给你点天灯。”
荀忻怜惜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难怪在房间里没听到孩子哭,那孩子的嘴角都被布帛磨得泛了红肿。
那醉鬼似乎已经认清现实,知道自己逃不了一死,放弃抵抗,答道:“某济南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