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不出来。
“对了,还有这个……”林若轩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努力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最后摸出一件小小的物事,慢慢放在季如雪手里,“方才我在小摊上看到它,就想着送给你……”
那是一枚用五六种彩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同心结,因为颜色过于花哨,看起来非常俗气,如今又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乌糟糟丑巴巴的,甚至显得十分滑稽。
季如雪死死捏着那枚同心结,眼前一片模糊。
林若轩的声音越来越轻:“阿雪,我……我喜欢你,要是我能早些想明白,就好了,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先生喜欢我,先生喜欢阿雪……先生别怕,不管先生到了哪里,阿雪都陪着先生,永远陪着先生。”季如雪紧紧搂着林若轩,渐渐冷静下来,终于止住了颤抖,而后将手轻轻搭上了腰间的天子佩剑。
“刷——”一声轻响,剑光耀眼!
雪亮的天子佩剑才抽出半截,电光石火间,林若轩已经艰难地伸出手,死死握住了那半截锋利的剑身,丝毫不顾掌心的剧痛:“你,你若敢自戕,你我死生不复相见……阿雪,你,你要好好活着,我会努力……若是能够……我会回……”
晕晕沉沉之中,林若轩很想告诉季如雪,他会努力完成任务,若是能够拯救世界线,便会设法回来,回来找他的阿雪,可他实在太累了,声音越来越轻,终于几不可闻,眼前渐渐暗了下来。
他的瞳孔散了。
季如雪死死搂着怀里渐渐冰凉的躯体,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过了许久许久,这位杀兄弑父登上帝位的冷血新君,终于仰面朝天,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嘶哑长啸。
“啊——————”
……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薛锦站在一艘小船船头,用力揉了揉眉心,忍着彻夜未眠的头痛,抬头往河心望去。
河面和河畔早已肃清,所有的花船和闲杂人等都消失了,秀美的绿柳河在温暖的朝阳映照之下,一片波光粼粼,生气勃勃。
而河心那艘孤零零的小船上面,那位大渊新君仍然紧紧搂着那具软绵绵的尸体,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毫无活气的木雕泥塑,死气沉沉。
从昨晚到今晨,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还是如此。
薛锦心中暗暗叹息,这次刺杀事件的主谋,是赵王季如海,不管是那些吸引注意力的黑衣刺客,还是那位青罗公子的夺命一击,全都是季如海安排的,昨晚那支袖箭甩出,花船一片混乱之时,锦衣卫已经将青罗公子抓获了,他也全都招了。
可奇怪的是,皇上明明早就知道季如海躲在百鸟园,也知道季如海和青罗公子素有往来,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要来听戏……而且,那枚袖箭虽然来势凶猛,但季如雪武艺高强,他明明可以轻易避过,却故意不闪不避,最终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这里面的缘故,薛锦隐约能猜到一点,季如雪或许想受些轻伤,这样的话,那位林大人说不定会心疼,两人的关系就能稍微缓和些,季如雪也能略有安慰,只可惜……造化弄人。
天色越来越亮,河畔的人渐渐变多,内阁首辅宋谦赶来了,刑部侍郎钟怀秀赶来了,赴京的辽东总督严跃赶来了,司礼监的首领太监们赶来了……整个大渊朝最有权势的人全都赶来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胆敢做声,只剩一片寂静。
薛锦暗暗叹了口气,让手下摇着船,渐渐接近了季如雪。
他默默咽了口唾沫,尽可能地放柔声音,壮着胆子开了口:“皇上,司礼监和内官监的人都来了,宫里的丧事一直由他们负责,就把林大人的尸……身体,交给他们吧。”
“丧事?什么丧事?”季如雪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皮。
那双原本漆黑澄澈的眼睛,此时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血丝,猩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