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的心声,听她的害怕与惶恐。
这些都是她不曾告诉他的,但他心中多少有些感觉到。
她还活在过去。
她的脑袋里,装着的是二十年前,而薛准活在二十年后。
他听懂了,许云雾也听懂了,她心疼地摸了摸姜肆的脸:“难怪你不肯告诉我你是四娘。”
她明明是姜肆,却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告诉任何人她是姜肆,只敢悄悄地用一枚戒子,暗示一下她。
姜肆坐在马车上回头望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期待许云雾能认出她,还是害怕许云雾认不出她。
但很好,许云雾认出了她。
不再只有薛准认出她,她在二十年后终于有了一丝脚落在实地的感觉。
这些话,她不敢和薛准说,唯有在许云雾面前,才能够透露一二。
一墙之隔的薛准终于动了动,他想离开,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提不动脚。
许云雾把姜肆抱在怀里,问:“那你想怎么办?”
姜肆说她在学医:“我想着,再怎么样,都要去外面看一看,这样脚才能落在实地。”
她从一开始就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
她要从过去,来到未来。
光靠着薛准,她永远无无法融入进来,她能和别人提起的,也只是二十年前的记忆,她是过去的姜肆,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在的姜肆。
别人提起她,或许只会说她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譬如梁安,他提起姜肆,也只会因为她是先皇后。
许云雾温柔地看着她。
爆碳脾气终究还是有温柔的一面:“那就按照你想做的事情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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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云雾走后,姜肆回到了内殿,薛准仍旧坐在原地,好像从未动过。
他抬头看姜肆微红的眼睛,露出温和的笑:“她走了?”
姜肆也坐下,仍旧捡起话本,这回终于能看进去了:“走啦,那么大个人,偏偏还和个小姑娘似的,哭成那个样子。”
薛准说:“她这么多年的性子也没变。”
刚刚他心里在想,为什么姜肆从来不愿意告诉他,难道他不值得她信任吗。
可现在,他又知道了是因为什么。
这么多年,许云雾都没有变,仍旧是多年前的许云雾,性格一模一样。
这种一模一样的性格能够给姜肆带来安全感。
而他给的还不够。
他心中酸涩,脸上却带着笑:“你可以常和她来往,以前你闺中的手帕交如今有一部分去外地了,也有一部分在京中,可以趁此机会让她带着你去见一见。”
之前他想送姜肆出宫是因为觉得她在自己身边太累了,忧虑过多,于寿命有碍。
但是现在,他仍旧想送姜肆出宫,不再和前一次一样心痛难忍,反而觉得一身轻松。
她要开始新的生活,从过去走到现在,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自己来说,这都是好事。
他爱的,也是那个鲜活的姜肆。
姜肆想了想,说:“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她活过来的,她也不会傻到大大咧咧告诉所有人她是姜肆,能发现的人自己也会发现。
她终于露出了笑。
手下的话本翻了一页,故事的女主角终于选择了跨出了自己胆怯了很久的那一步。
薛准一直看着她,手里的笔早已经停下,毛尖上蘸着的墨水终于落在纸上,黑黑的一小团,明明污了白纸,却让他生出一丝总算落了地的感觉。
同时,他心里也在想,姜肆也不是完全不爱他的。
她不是都说了么?“我挺喜欢他的”。
她还是喜欢自己的,不管喜欢的是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在他眼里都没有什么区别,那都是自己,所以姜肆喜欢自己,这已经是让他感到足够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