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爷死了, 尸体硬邦邦的,家里没有白布,用他常常盖的棉被把身子覆盖住。裴大夫人哭的泣不成声,几个儿媳妇也跟着哭,裴褚把在另一个百户所的裴二夫人一家也喊了过来, 这位二夫人子嗣单薄,唯一的儿子上了战场,孙儿也就和孙氏的三郎一般大, 四五岁的样子。
二老爷看了看老哥哥的面色,也是痛哭流涕, 裴二夫人一贯和蔼,先是夸几位侄媳妇辛苦, 又陪大夫人哭了一场:“大嫂, 这天寒地冻的, 大伯怎么就去了呢……”
甄珠身为长媳,连忙劝住婆婆婶子:“娘, 二婶,您二位且别哭了。公公去了, 我们都跟着伤心, 但天寒地冻的, 若是劳你们伤心又伤了身子, 我们做晚辈的可是万死不辞啊。”
又同下面的二位弟妹道:“你们去烧一壶热水过来,里边放点姜片,让叔叔婶子们喝着暖暖身子。”
魏阿桑立马就去了, 孙氏也跟着后面慢腾腾的去,裴二夫人是魏阿桑的姑姑,可以算是最了解这个侄女,见她这样麻利,倒有些奇怪,不过现在不是唠家常的时候,也就没有多问了。
“嫂嫂也要保重好自己。”二夫人劝大夫人。
她这个嫂子也是心思重,说起来大夫人今年也不过四十岁的年纪,不算老,大伯就这么去了,徒留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要守寡多久。
裴大夫人只觉得头痛欲裂,甄珠立即起身去厨房催了催,又同魏阿桑道:“你快些把茶水端出去,我来做饭吧。”
家里虽没人直说是魏阿桑把裴老爷饿死的,但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说明了,只不过碍着家丑不可外扬,不把儿媳妇不做饭给老人吃,导致公公饿死这事情传出去罢了。
堂屋里,隐隐约约都是二夫人劝大夫人的话,魏阿桑脚步顿了一下,硬着头皮端了热薑茶进去。
她先端给大夫人,水是滚水,装薑茶的不是茶盏,而是普通的碗,魏阿桑只觉得手烫的生疼,没曾想更疼的是大夫人直接掀了她装的茶水。
滚烫的水泼在魏阿桑手上,二夫人见了皱眉,“大嫂,你虽然伤心,也不能这么折磨孩子吧。”
大夫人冷哼一声:“你侄女我们家可要不起。昨儿要不是她未做饭,我们老爷怎么会死,我尚且能忍到今天,我家老爷却这样去了。”
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甄珠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抹了抹头上的汗珠。
她是没想到公公去世的这般突然,要知道昨儿就去问一声了,正在灶膛里放柴火的孙氏冷笑几声。
“这下好了,真是捅出大篓子了。”
年轻的能够熬的过去,年纪大的如裴大夫人,昨儿都懒得动弹,只能忍着,被窝里热乎,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她是能忍过去了,却没想到丈夫竟然就这样死了。
裴大夫人想若是小甄氏管着厨房,必然是十分精心,还记得去年流放路上,她们肚子饿,小甄氏都能把野草煮的喷香,给她们充饥。
隔壁怒骂还未停止,又听见裴褚的声音,甄珠想,若裴褚不插手还好,裴大夫人也就是骂骂。其实裴老爷过世也不能完全怪罪于魏阿桑,他本来就有腿疾,入冬就疼的不行,这边天气又太冷了,不止是裴家,军户所被冻死的老人也不算少,但魏阿桑在其位,却没做好,一顿骂肯定是跑不掉的。
骂完也就罢了,裴大夫人年纪毕竟大了,这事儿魏阿桑原本也是有问题,但裴褚加入,恐怕会让大夫人万分伤心呀。
丧事里,不能见荤腥,但完全不吃也不好,甄珠炒菜就多放了油。
锅里炒的也是自家菜园子长起来的菜,醋溜大白菜,白萝卜汤,还有以前存的干货小黄蘑香菇用大酱炒了,放一起上锅蒸。
把杂粮面用水和了之后,再加上点盐,花椒面,加点葱丝,放在大锅里两面烙的金黄。一沓放在大盘里,一共烙了二十张,差不多把上次赶集买的面都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