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一愣,“爸……叔……爸爸!”
顾学章只觉“轰”一声,脑袋空了,可全身的血液却全往头上涌,“绿……绿真说什么?”
“爸爸,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你去哪儿啦?”叫开第一声后,她反倒大方起来了。
顾学章知道,小丫头是担心他出事,情理之下破口而出的……这真是让他心头发软啊!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身上,有股浓浓的汗臭,泥巴臭,还有股动物屎尿臭,可崔绿真却觉着,好闻。她把脑袋埋在他胸口,小声说:“我就要叫爸爸。”
虽然,她像是挤在喉咙里说的,可听力惊人的顾学章,愣是一下就听见了,“好。”
“幺妹怎么了?”崔建国红着眼走过来问。
“没事,小丫头没找到我,着急呢。”顾学章像是在炫耀。
崔建国也没心思琢磨他的语气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只是叹口气,沉声道:“咱们村一共一千一百六十八人,除去白天已经撤离的,在外工作的,上学的,还有两个人不在。”
幺妹乖乖从叔叔……哦不,爸爸怀里探出脑袋,“哪两个?”
“张大力和懒姑娘。”
张大力幺妹有印象,“懒姑娘是谁?”
崔建国轻咳一声,“就刘家那嫁不出去的,家里有六个哥哥。”
崔绿真恍然大悟,这可是位“传奇”人物,她才两三岁记事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议论过,奶奶还经常用她当反面教材来教育友娣姐姐,怕她也变成那样又馋又懒嫁不出去的姑娘。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有四十了吧?
“那为什么不去找呀?”
崔建国指指不远处的刘家一大家子,摇摇头。
爹娘已经不在世,几个哥哥都已经分了家有的已经当上爷爷奶奶,谁家都有日子要过,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只能看明天雨停后如果没有余震,他带几个青壮年去找找看。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顾学章点点头,“怎么安置?”
这一千多号男女老幼,总在路上站着也不是办法。雨就没停过,要是再来场暴雨泥石流啥的,可就是二次灾害了。
崔建国也是愁眉苦脸,刚才已经有老人嚷嚷身体不舒服了,可他虽然是队长,手里却没钱,整个生产队的钱、粮票、牛马牲口、粮食全都埋葬在山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顾学章叹口气,“先去公社吧。”
大队人马乌泱泱走上大马路,在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路上,唧唧喳喳的毫无目的的前进着。那两个找不到的人是村里最不受欢迎的人,连他们家人都不管他们,其他人也没心思管。
先行去报信的人在山脚另一户人家里借到一辆自行车,以夺命狂奔的速度奔到大河口公社。
深更半夜,公社只有一个文书在值守,天黑时闹了一遭,现在正是睡得香的时候,忽然听见“砰砰砰”的砸门声,吓得一个轱辘爬起来,“谁啊?催命呐?”
“牛屎沟翻地龙,快叫书记和主任来!”
“啥?哪儿翻地龙?”
“咱牛屎沟!”
文书吓得腿一软,愣是半天没摸到电灯开关,“牛屎沟我们不是天黑才回来嘛,咋就……”
其实,连他跟妇女主任都不信牛屎沟能地震,只不过是被顾学章压着不得不去走个过场。谁能想到他们前脚刚到家,后脚就真地震了?!
“啥时候的事?”
“两点半。”
文书看了看手表,这已经快五点了,“其他人呢?逃出来几个?”
“在,在后头……我,我也不知道……”刘大宝哭丧着脸,他全程只顾着跑,不敢往身后看,哪里晓得有多少人逃出来?不过依他听见的哭喊声和后山垮塌的速度来判断,肯定埋了不老少嘞!
队长让他来报信,不就是来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