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午时,该回家了。
林然再次从锦绣坊面前过而不进,跟着她的穆槐面露惋惜,晓得家主又忘了锦绣坊是她的产业了。家主的记性只见坏,不见好,三天不见他,就不认得他了,都要问一句:你是何人。
夫人耐性好,在家主的衣裳袖口绣着凉字,就连漆盒都会填上凉字。纵如此,也不知家主的记性会不会逐渐转好。
这三日就将人忘得干净的记性,世间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回府后,林然提着裙摆,小跑着进屋,一张小脸红扑扑,探首去看,阿凉在屋下做针线。她将点心放在小几上,献宝般开口:“阿凉,我买了点心,荷叶片糕,牡丹花酥、玫瑰露,对不对?”
她一日里唤的最多的就是阿凉,做何事都要唤阿凉,纵是如此,穆凉依旧害怕哪日醒来,林然看着她,开口问她,你是何人。
林然满头是汗,一身蓝色的衣裙也染着汗水,她拉着人坐下,唤来婢女去打些热水来,解开她的裙裳,鼓励道:“这回没记错,小乖很厉害。”
她脱下外裳时,将荷包先取下,置于一旁的小几上,恰好婢女送热水过来。
屏退婢女,她拿帕子给林然擦着额头上的热汗,脱下内衣后,林然也没有动,反道:“阿凉,我今日瞧见云吞了,想吃,穆师父不让我吃。”
“无妨,你想吃,然庖厨给你做。”
换过干净的衣裳后,林然也不计较云吞的事,伸手就去拿几上的点心,穆凉先她一步将点心挪开,道:“该吃午饭了。”
林然不快,“我已经饿了。”她失望地摸摸小腹,见穆凉依旧不给她吃,伸手拉着她的手摸摸自己的小腹,“你听,它在叫。”
“那就吃些桃花酥。”穆凉靠着她,掌心一片温软,唤来婢女将点心带下去,将早间做好的桃花酥取来,还留了盏府里做的玫瑰露,叮嘱道:“吃两块就好了。”
林然点头,伸手去取桃花酥,神色间与从前天壤之别,除去府里的事外,她已将洛阳内的人与事忘得干净,就连陛下都忘了。
只知晓自己的名字,当真以为她二人是普通百姓,就连开的锦绣坊,几日不提,也记不起。
穆凉默默叹气,见她吃得开心,顺口道:“今日去绣坊看看了吗?”
林然不解,面露茫然,眸色晶莹,也带着可爱,她张口就问:“什么绣坊?”
“无事了。”穆凉扶额,也不再问,半月未出府,还是将绣坊忘了。
府邸不大,穆凉来此,只为治病,也不想攀比,在镇里择一间普通的名宅,住了也有四五个月了。
初来之际,锦绣坊本是林然一手办的,渐渐地就开始不记事,绣坊的事忘了干净,今日过门不入,也是让她无奈。
“阿凉,我今日遇到许多有趣的玩意。”林然口中含着桃花酥,一双眸子似沾染着夏日晨起的露珠,晶莹剔透。
她虽记不清事,精神与身体却好了很多,穆槐有意让她重拾功夫,教了几回就放弃了。他从小就教林然,她勤勉好学,反应灵敏,如今恰好相反,能不练武就不练,出手迟钝。
穆槐心气高,被林然气得翻白眼后,索性就不教了,将府里的防护都安排得严谨,生人不准放行。
穆凉望着她秀气红润的小脸,伸手摸了摸,道:“什么玩意?”
“很多,今日还遇到一卖家的店家,谎话骗我,被穆师父拆穿了,但喝他一碗酒,我依旧给他三文钱,不占他便宜,下次定不会再去了。”林然唠唠叨叨,想起那人假意骗她,就觉得生气,不免噘嘴不语。
她每出府一趟,就会遇见不少新鲜事,穆凉都会认真听,今日也不例外,听她嘟囔之意,好笑道:“你也能识破人,他骗你什么了?”
“他道酒好,骗我去买,穆师父饮了一碗,道酒味陈厚,不适合女子饮。你说他明知不适合我饮,偏偏要骗我饮,不是骗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