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一路奔进阁中, 临上楼梯前却倏地止住脚步,捂着胸口深深呼吸了两口气。
稳住稳住,别慌别慌,就算簪秋和谢嬷嬷真发现了那滩血, 那找个理由遮掩过去就是……
她边想边提步迈上楼, 最后将视线落在自己包裹着布纱的右手上, 才过两日,如果不小心磕着碰着导致伤口裂开滴血应当十分合理吧?
这般打定心思,崔英扯了扯两边袖袍盖住双手,强装从容地迈上最后一层台阶。
小书房的门大开着,谢嬷嬷正在窗棂旁收拾杂乱无章的矮几, 上头胡乱堆着笔墨纸砚和书册, 书册旁边还有崔英醒时从卧房带过去的点心和乌梅浆。
完了完了。
崔英心头又是一紧。
她怎么忘了还有杯盏, 一个人在书房倒了两杯乌梅浆却两杯都没喝,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啊!!
“六娘——”
正在崔英心头愁苦之际, 谢嬷嬷抬头看见她出现在门外, 立即垂首向她福了一礼。
崔英忙走上前虚扶住她:“嬷嬷,我不是说过么, 无人时咱们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与此同时,她目光飞快掠过几处重要地点——先前裴沅受伤流下的那滩血迹早已被人清理过,此刻上头除了两道浅显的脚印便再没有任何痕迹, 矮几上的杯盏里也没有乌梅浆,仔细数来,甚至还少了一只杯盏。
崔英立刻便明白,裴君慎走前大约是清理过了“案发现场”,拿走一只杯盏便是留给她的暗号。
毕竟跟突然出现一滩血和两杯没喝的乌梅浆相比,少一只杯盏实在是再平常不过。
有些时候有些东西, 往往就是找它的时候找不到,等不找它的时候它又会凭空出现。
此时谢嬷嬷闻言不禁笑了笑:“礼数不可费,六娘有这份心,老奴便很开心了。”
这两年在安平,崔英曾有意无意地向谢嬷嬷一家表达过许多次“平等相处”的意愿,可除了簪秋年龄小,潜移默化的受了她一些影响之外,谢嬷嬷和簪叔都还如从前一样固守繁文缛节。
他们彼此谁都说不动谁。
崔英无奈失笑,遂半跪在矮几旁跟谢嬷嬷一同收拾起来,“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这么多年都是您和簪叔照顾我,我早将你们当作是我的亲人,您不必跟我见外……”
她说着说着话音渐低,视线不由被自己那张叫书册压住一半的分析图吸引住。
那上头多了两行字,笔锋苍劲,应是裴君慎的字。
谢嬷嬷不识字,但她一瞧便知崔英这是在沉思大事的神色,当即便手脚麻利地端起半碟点心和不剩多少的乌梅浆默默起身退了出去。
而先前迫于谢嬷嬷压力老老实实地趴在书案前习字的簪秋和荀小满,却在谢嬷嬷走后迅速“活泼”了起来。
荀小满立马拿着一张大字献宝似地跑到崔英跟前道:“姐姐,簪秋姐姐刚刚教了我怎么写我的名字,您看看我写得好不好?”
崔英闻声敛神,暂且压下将分析图抽出来看的心思,接过荀小满写得大字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继而笑着称赞:“小满写得很好,比你簪秋姐姐初学习字时写得还要好。”
那厢伏在书案认真习字的簪秋一听却不乐意了,努了努嘴道:“姑娘!您怎么还喜新厌旧呢!”
荀小满得了夸赞,这会儿正是好学的时候,闻言不由跑回书案前问簪秋:“小秋姐姐,喜新厌旧是什么意思啊?”
簪秋:“……”
糟糕,她是个半吊子,只会说不会解释啊。
一个呼吸后。
她果断望向崔英求助:“姑娘救我!”
*
夜深,临近中秋,天边月色皎皎,愈发圆润如盘。
荀小满今晚跟谢嬷嬷睡在一个房间,簪秋早上没睡足,下午又狠玩了会儿蹴鞠,晚膳后便有些昏昏欲睡,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