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满天星斗, 皎月如盘。
与崔府大宅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景象不同,裴府人口单薄,偌大的府邸除了裴君慎之外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主子。
便是仆从, 里里外外也没有几个。
守门小厮有两人, 日夜轮换当值;
厨房里有厨娘两人、伙夫两人、杂役两人供府中之人的一日三餐;
再就是平日里负责洒扫宅邸的杂役和管家裴叔。
裴君慎从不让人随身伺候。
即便是从小看着裴君慎长大的裴叔,在他沐浴时也只能在房外守着。
裴淳拿着从崔府带来的回礼和回帖走进静思院,心情没由来的有些忐忑。
唉,真是早知今日悔不当初,那日在茅草屋他怕是被鬼迷了心窍才敢嘴欠开大人玩笑。
这下好了, 三天两头就被大人派去做这些折磨人心神的差事, 还不如潜入清康坊做难民来得轻松。
“阿淳?”裴叔守在卧房外, 瞧见垂头丧气走在庑廊下的裴淳,忍不住疑道:“你怎么这副模样回来?大人派你去做了什么苦差事?”
“倒也说不上苦。”裴淳说着一声叹息,加快脚步走到卧房外, 把从崔府带回来的谢礼跟帖子交给裴叔,道:“只是这差事办得总叫我心慌。”
心慌?裴叔一听更好奇了,低头瞧了眼手中物件, 猜道:“你这是替大人去了何处跑腿?”
裴淳抱剑往栏杆上一倚:“还能是何处?左不过一个崔府。”
裴叔眼睛一亮, 迅速悄声:“去找崔家六娘?”
裴淳嗯了声, 然后微微躬背,小声求道:“裴叔, 您老能不能帮忙在大人跟前求个情?就说我知道错了, 那日不该当着大伙的面揶揄大人与崔六娘子,以后这跑腿的差事可否交给旁人去做?”
裴叔闻言顿时笑眯了眼, “你小子糊涂了不是,此等小事大人怎么可能记挂于心?让你去崔府那是大人信任你。”
信任?这是哪门子信任?裴淳不明,还想再问, 耳边却忽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他立马规规矩矩地站直,抬头抱剑作揖:“大人。”
不知是不是出来得太急,裴君慎周身氤氲着浓浓水汽,墨发半束半散,发尾未干,没一会儿便有水滴落地。
裴叔手脚伶俐,见状急忙将裴淳交给他的回帖递到裴君慎跟前,道:“大人,这是崔府的帖子,您是要现在看还是稍后去书房看?”
裴君慎闻言喉结微动,低眸看向裴叔手中的帖子。
崔英的回帖远不如裴君慎送去的拜帖那般暗藏奢贵,用得就是崔府平常设宴请人时常用的青木贴,古朴素雅,左下角向上长着枝淡白寒梅,右上角刻着一个暮黑色的纂体“崔”字。
裴君慎拢在袖袍中的手微紧,没回答裴叔的话,反倒先问道裴淳:“你在崔府可有见到崔六姑娘?”
裴淳不知大人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懵懵摇头道:“回大人,不曾。”
裴君慎却已然从裴淳的回答中料到这封回帖的答案,他眸光微黯,沉声对裴叔道:“送去书房。”
裴叔此时也预感到些微不妙,没再多说什么,只利落“嗳”了声就转身捧着回帖和谢礼去了书房。
转眼间,庑廊下就只剩裴君慎和裴淳两人。
裴淳心神倏然紧绷,他虽不知道是何处惹了大人不快,但他看得明白,方才大人问完他话后周身气势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就是他不爱干这等跑腿差事的原因:从前跟着大人查案破案,不管案子多难多复杂、案件进展的顺利还是不顺利,大人向来镇定自若,心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起伏过。
可自打碰上崔六姑娘,他时不时就会被大人的气势骇住,大人的心思也变得越来越难猜。
总之这等差事,着实是太为难人了。
这般想着,裴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