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扑面而来的温度炙热到几乎要叫人当场融化。
冲天的火光将黑夜烧成白昼, 在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中,避无可避的烤肉味飘散在街道的每个角落里。
白又白抱紧神情呆若木鸡的无辜孩童,一只鲜红色的瞳孔映着千重月如恶鬼罗刹般的面容, 见她不带一丝犹豫地纵容烈火向他灼烧而来, 逼仄的过道弥漫起呛人的浓烟。
他不哭也不叫,纤细的臂膀努力地保护着在他看来不应该被牵连的存在,愚蠢又好骗的少年第一次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心上人的对立面。
千重月脚踏着摇摇欲坠的房顶瓦片,俯瞰着两壁之间无力反抗着的弱小蝼蚁。
她就在这生与死的一刹那, 遥遥与白又白那双流过无数次眼泪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眶处仍旧红肿着,甚至因为不断地被浓烟熏着, 总是忍不住一次次浮出要落不落的泪。
可白又白却仗着仰头看她的便利, 咬紧牙关将随时都可能喷涌而出的眼泪强忍回去,隔着一层朦胧的水光倔强地怒视着绝情到底的千重月。
说是怒视倒也不全是。
除开与火焰交相辉映的激烈情绪,他那双干净的兔子眼还装着千重月看不懂的悲怆。
她心间或多或少生出了些许微妙的不悦感, 注视着白又白的目光越发凛冽冰冷。
一无所知的白又白转瞬间嗅到发丝被炙烤的焦味传来, 脑子直接变空白的他想都没想, 将瑟瑟发抖的孩子完全纳入怀中,转而用背部去抵御能够吞噬万物的熊熊烈火。
千重月垂下的手顿了下,强大到可控一切的她将时间放慢千倍,一瞬不瞬地看着白又白身上那件崭新的青绿长衫被烧穿, 他眼角的泪水也慢慢蒸发成水汽,长眉之中藏着几分痛苦。
不懂, 始终是无法理解他。
她垂下空无一物的眼眸,仅在一念之间,恢复了部分空间正常的时间流速,紧接着挥动手臂, 向着白又白正面迎着的方向召唤而来一股猎猎狂风,朝着对立面的火狂涌而去。
两股强劲的力量相撞在一起,站在中间的白又白却在漫天喷射的火星之中毫发无损,甚至连被烧穿的衣服都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除了最早进修仙之地时在门派混战中帮扶同门之外,这是千重月入魔数万年来第一次出手救人。
心情不太美妙的千重月冷眼看着那稚嫩孩童身上同大人相差无几的黑气疯狂涌动着,眼下并不准备告知逃过一劫的白又白,这小畜生的年纪其实与他相仿。
她拂了拂随风翻飞的长袖,转头见村落中央的火烧得已经差不多了,活人的气息也淡到几不可闻,也是时候离开这个藏在角落里的垃圾堆了。
捡回一条小命的白又白心脏还在狂跳着,他抱着平安无事的孩子狠狠松了口气,整个人差点虚软在地。
意识到千重月终究没有将人性完全泯灭,他心中不由浮现出非常莫名其妙的喜悦之情。
白又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抬头去看千重月,却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房顶。
他双腿险些一软就要摔倒,压都压不住的恐慌如水草般缠绕上他的身体,怎么甩都甩不掉。
“啊尊....尊主,尊主!!!”
不知何时恢复了声音的白又白,焦急地绕着村落中央四处呼唤着千重月,他还费劲地搬来梯子,爬上了一个又一个屋顶,想要找寻千重月的身影。
但是这没有,那没有,哪个地方都没有。
所以,她是把他丢下,一个人自己走了吗?
无能为力的白又白狼狈地跌坐在房顶上,失焦的目光落在中央,大火已随着纵火者离开,上千具焦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在没有一点光亮的夜里,此情此景显得尤为恐怖。
茫然的他对上了唯一幸存者的视线,小孩圆溜溜的墨黑眼瞳满是惶惶不安,他看着白又白,犹如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