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檐雨如瀑。
哗嗒哗嗒的雨水, 裹挟着剑柄上娇悦的银铃声。
池衍俊眸未敛,静默回味。
玉珠子的清响荡漾耳边,就好似那小姑娘在轻柔若笑。
这大概会是往后月余里, 刀戟声中最动人心肠的旋律。
易琼转到廊间时,便见他背倚廊柱, 站在檐下。
自东陵赶来与赤云骑会合后, 难得见他褪去白日的肃穆,这般舒静。
顿足须臾,易琼轻步走近。
于他身侧拱手道:“池将军,尉迟亓亲书的信件已送往京都。”
池衍循声侧目,“有劳。”
他和颜悦色,全无主将的架子。
易琼立即颔首:“将军客气,殿下早有吩咐,东陵将士,万事听从将军指令,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池衍看了眼边上毕恭毕敬的少年。
十年征战,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几日相处下来,便知其貌似冷酷,但内心恰好相反。
虽方过弱冠, 却有着这个年纪难得的坚韧和成熟。
池衍淡淡一笑:“年纪轻轻便身居将位,倒是天生我才。”
那人毫不吝啬的夸赞,令易琼有些受宠若惊。
怔愣一瞬,而后他笑中略带几许苦涩:“此前王城兵败, 二十万大军力战而亡, 朝中已无可用老将, 易琼不过是临危受命, 权且顶替罢了。”
池衍眼底露出深意。
这确是个忠诚谦逊的少年之将,恍惚……有几分他当年的影子。
他修眉微挑,沉缓说道:“不必妄自菲薄,短短时日能令众兵折服,已是不易,况且能得储君信任,便绝非庸才莽汉。”
能得声名赫赫的池将军赏识,易琼自然不胜荣幸。
心底仿佛被一瞬激励,易琼扶剑,“将军谬赞,此行属下定不辱使命。”
池衍笑一笑。
他向来惜才,亏得那人还有这份碧血丹心,倒是真的难能可贵。
徐徐回首,池衍眯眸远眺着急促的雨幕。
片刻后,他深沉一句:“瞧这雨势,明日大抵不会减退。”
闻言,易琼和他一同望出去。
深思熟虑之下,道:“倘若这场暴雨天明前不停下,进攻仓州恐怕有些困难。”
雨声淅沥不止。
只听那人声音平静而沉稳:“都这般作想,那便越要逆行,优柔寡断,兵者大忌。”
他语色清朗,却字字如刃。
那举手投足间的威严和气傲,透尽王者之尊。
易琼不由定住。
忽然之间有几分明白了,为何他统兵十年,如战神不败,赤云骑众人更是甘愿一生追随。
这样的人,若是他日登上金銮大殿,受群臣叩拜。
似乎,也是天经地义,无从挑剔。
半晌他敛思回神。
答道:“属下明白,楚国大军已赶往北上赴援,这场战事拖不得。”
略一迟疑,易琼又道:“只是……那尉迟亓信中要族氏明哲保身,切莫插手,将军信得过他?”
尉迟族氏在楚国历经数代更迭,所积势力不容小觑。
倘若其参与此战,那才是真正的胜券难分。
锐利的眼神衬了一抹微笑,池衍语调闲雅:“他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尉迟亓又岂是舍己为国之人,为了活命,他自是选择屈服一时。
只不过他未有预料的是,他手里尚有解药,无论如何池衍都会留他一命。
浅褐瞳眸微陷沉思,而后池衍站直身,往回走。
“随我来。”
“是。”
易琼跟上前去,随他进了帐中。
中军大帐,烛照冷焰在雨夜之中明暗不定。
长案之上,绢帛铺展。
池衍坐于案前,从容提笔,行云流水般点墨描绘。
不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