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风声鹤唳, 听闻胡人铁骑和黄眉军逼近的消息后,百姓们纷纷弃家而逃。
岑墨带着府中侍卫到处张贴告示,或让城中小儿口口相传, 说嘉宁公主的车队愿意收留想要离开洛阳的百姓, 有愿意追随公主者,嘉宁公主会提供食物和庇佑。
那些曾在洛阳城外受过公主府布粥的外地难民都愿意追随谢及音, 洛阳城中的百姓则还在犹豫,只因这位公主的名声实在不好,天生一头白发, 据传是不祥之兆,克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 这样一位公主殿下,真的能为他们提供庇佑吗?
大雪过后的第二天傍晚,愿意追随谢及音前往建康的洛阳百姓只有五千人。
识玉安慰她道:“咱们有两千精兵,十二万担粮食, 只带五千人走,也是件轻松的事。殿下, 人各有命,他们既然不信任您,便让他们自己去扛胡人的铁骑,您已仁至义尽,不必忧心他们的生死。”
谢及音蹙眉叹息道:“本宫虽居公主之位, 从前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以为或令或恶,只牵涉本宫一人。今日本宫才明白,君子应当惜名, 如雁鹊惜羽,紧要关头,须以名望来说服世人,保持名望的高洁以维护号召力,这本就是皇室的职责。纵使百姓为流言所惑,本宫从前,何尝不是有所失职。”
她不甘心只带走这五千人,识玉也不知该如何劝,裴望初听说此事后让她宽心,“声望实乃人造,殿下不必因此罪己,之后的事,我来替您想办法。”
论及造势,世上没有人比得过天授宫。
当夜洛阳城中有流言传出,说是天女星光芒大盛,将有神女出世抚民,又有人看到一只白羽凤凰在护城河边起舞,河水随之起落,现出一块圆石,剖之得玉,玉上有纹,隐约是个“嘉”字。
不知何处传开童谣:西虎东狼奔洛阳,洛阳飞出白凤凰,鸟飞何处鸣哕哕,忽起忽落永相随。
这些神迹与征兆,无一不昭示着嘉宁公主是上苍派来带领洛阳百姓避开战乱的神女。裴望初派天授宫的道士在民间四处鼓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摇对嘉宁公主的看法,打算追随她离开洛阳,前往建康定居。
谢及音听说后颇有些哭笑不得,对裴望初道:“我当是什么好主意,原来还是天授宫装神弄鬼那一套,难为你安排得如此逼真周全,竟真有这么多人信这个。”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法,昔陈胜吴广鱼腹藏书、汉高祖路斩白蛇,用的都是同样的方法,他们能用,殿下自然也能,”裴望初道,“且殿下确实心系洛阳子民,怎么就当不得神女?”
谢及音捂住他的嘴,面色绯红,“你再提这两个字,我要怀疑你是在笑我了。”
裴望初温然一笑,从善如流,“不提了,我为殿下绾发吧。”
自他假死离开公主府后,今日这是第一回。谢及音的头发又长长了,逶迤垂在腰间,随着他的手指游动,宛若一缎华锦铺陈。
裴望初想起最初注意到她,正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发色。他对世俗的评判一向漠然,当时只是觉得她生得好看,这世上千万人,谁能发如华锦,绾作月色?
吉凶祸福只是诬陷,然而令人怦然心动的美,却是人为的附会无法更改的。
“殿下发色与常人不同,无关吉凶,只是体内的余毒作祟。你因此而受诘难,是世人负殿下,非殿下负世人。说你是恶兆也好,说你是神女也罢,都是世人愚钝,并不能折损你半分容色。”
“我体内的毒,宗陵天师也提起过几句,”谢及音从镜中望着他,试探着问道,“巽之也清楚它的来历吗?”
裴望初的手微微一顿,“殿下想听,我可以告诉你,但这只会惹你伤心,这样你也要听么?”
“已经过去了十八年,没什么可伤心的,但我想弄清楚。”谢及音道。
于是裴望初告诉她道:“此毒源于天授宫,是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