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振在河东郡平叛时落下一身伤, 然而大部分功劳都落在了宗陵天师身上,崔家只得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嘉奖。
为了恩赏宗陵天师,太成帝要为他在洛阳城里盖一座七层高的道观, 命司空卫舒带人昼夜赶画图纸,准备月土地解冻后就开工。
盖这座宫观, 至少需要砍一万棵树、烧十万块砖,耗费近百万两白银。这对刚经历改换皇室不久, 又遭受河东兵戈之祸的大魏而言,是一笔很重的负担。
朝中公重臣等皆上书劝诫,崔缙作为常伴圣驾、有规谏得失之责的散骑常侍,也番五次出言阻拦。
奈何太成帝深信宗陵天师所言的“高起馆台以拜仙人”,不仅对朝中非议一概不理, 还昼夜与宗陵天师同游论道, 服食丹药。因为卫司空说夯建地基的役民不够, 在宗陵天师的建议下, 太成帝下诏命崔元振带着刚从河东郡赶回来的士兵去帮忙。
堂堂尚书令, 高门崔家, 如今竟成了给宗陵天师使唤的仆从。其他世族从旁看笑话,也不免对其心生同情, 何况崔家与宗陵天师因河东一事早有恩怨, 崔元振尚能老成持重地隐忍, 崔缙年少意气,为此事险些闹翻了天。
他拔剑杀了一个监工的方士,道观一开工就见了血气, 宗陵天师认为不祥。太成帝勃然大怒,痛斥崔缙的狂妄之举,暂时褫夺了他散骑常侍兼虎贲校尉的官职, 让他回府闭门思过个月。
走投无路之下,崔缙只好去找谢及音。
“魏灵帝因宠信妖道祸乱朝政,失了朝臣百姓之心,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今上本该以此为鉴,如今反倒变本加厉,不仅日日服食丹药,更纵容天授宫老贼干涉国政,只怕长此以往,殷鉴不远,”崔缙对谢及音道,“今上无子,殿下贵为公主,也应时时劝谏,以全忠孝。”
谢及音怀中抱着阿狸,闻言亦蹙眉,“父皇他竟在服食丹药?”
崔缙道:“天授宫以丹药符咒闻名,听说宗陵天师每日都会劝陛下服用,少则一颗多则数颗,都是些没来历的东西,却敢称延年益寿、明净六根。”
谢及音沉思片刻,点头应道:“本宫会递帖子入宫,明日去看看。”
见她态度似也不喜天授宫之流,崔缙又趁机道:“圣人曰,子不语怪力乱神,无论佛道,都是些哄骗世人、另有所图的东西。当年我与裴七郎同在胶东袁氏门下求学时,常见他与同窗清谈玄理,虚无缥缈,于人无助,于己无益。我只怕他如今又拿这些话术来蒙骗你,若如此,则其心可诛。”
谢及音抚着阿狸,闻言轻笑,不以为然道:“驸马多虑了,裴七郎已搬去别院,纵他有天大的本事,见不着本宫,又能奈本宫何?”
“那就好。”崔缙心中生慰,觉得有了一点希望。
只要谢及音肯远着裴七郎,往后就会慢慢忘了他的好,继而厌弃。就像自己对谢及姒一样,因背叛而看透,总需要一个过程,他愿意等待这段时间。
如此一想,崔缙语气又放缓了几分,对谢及音道:“我知你素日不爱出门,难免无聊,需要人陪着。如今我也在家中思过,有时间陪你煮茶下棋、投壶射覆,不如将柳梅居那群吵闹的郎倌打发走,怎么样?”
“驸马出身博陵崔家,怎可与奴才相提并论?”谢及音望着他,笑意不达眼底,“本宫乏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崔缙心中略有失望,又怕再惹她厌弃,想着来日方长,便起身告辞,“我一直在栖云院,随时可派人找我。”
然而他在栖云院未等来谢及音,却等来了柳梅居的柳郎倌。
那日与裴望初当庭起冲突后,当天晚上,管事便要打发柳郎倌出府。他这才明白裴七郎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又惊又惧又悔。
柳梅居里的客人难缠、鸨头严苛,哪比得上留在公主府体面舒坦,万一被主子看上,更是天大的造化。所以柳郎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