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 德阳宫中举行“正旦盛会”,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皆来朝贺,更有番邦诸侯献礼贺岁, 十分热闹。
宗陵天师献上了一块褐色的石头, 说凤凰曾停栖于此石,石中必有至宝。太成帝闻言, 命人当场切开此石,果然得一质地无暇的美玉,太成帝十分高兴,认为此为祥瑞之兆,要召请天下最有名的琢玉师,将其雕刻成大魏的传国玉玺。
太成帝赐宗陵天师高座, 凌驾于百官之上。宗陵天师手持拂尘入座, 看见了坐在下首的谢及音。
她银发成髻若堆雪, 金饰玉颜,恍若神女, 神情里有种与周遭热闹格格不入的冷清。
宗陵天师捋着长须, 问太成帝道:“敢问陛下,莫非这位公主就是先皇后所生的女儿?”
太成帝道:“没错, 她就是嘉宁, 朕这个女儿是个命格古怪的。”
宗陵天师笑着点点头, 说道:“殿下形貌确与寻常女子不同。”
谢及音对这番议论浑然不觉,倒是崔缙听得一清二楚, 不虞地拧了拧眉。他一向不喜欢天授宫里那群装神弄鬼的道士, 魏灵帝因为沉迷方术不理朝政而亡国,太成帝竟然还对他们礼遇有加。
谢及姒则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父皇如此倚重宗陵天师, 若他也说谢及音是不祥之兆,一定会让父皇更冷落她的。
德阳宫里歌舞升平,众人心思各异,宗陵天师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视而过,笑着甩了甩拂尘。
公主与驸马一同入宫参加正旦盛会,公主府中变得冷清。姜昭到主院东厢房寻裴望初时,他正斜倚在窗边,以红绸覆眼,百无聊赖地投壶解闷,怀里窝着一只半大的白猫。
他箭箭中鹄,最后一箭却擦着姜昭脖子飞过,吓得姜昭惊叫出声。
认出了她的声音,裴望初连红绸也懒得解,嘴角一勾,“正旦盛会这么好的日子,姜女史为何不随殿下进宫去热闹。”
“我来找你是有要紧事要说。”姜昭很不喜欢他这副散漫无心的样子,和他怀里的猫一样,仿佛已经没了骨头,只是个陪谢及音解闷玩乐的玩意儿。
“说吧。”
裴望初声音冷淡,又抓起一把木箭,继续玩他的投壶。
姜昭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他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的鼻梁上。
洛阳城中没有女子能无动于衷地注视裴七郎的眼睛,如今他以红绸覆眼,可供人肆意打量,然而姿容不减,反添几分玉润珠和的艳色。
白猫尾巴扫过他的下颌,他微微侧首向姜昭,姜昭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公主府不是久留之地,有太多双眼睛盯着,太成帝始终忌惮你,七郎也该想想以后的日子。”
裴望初道:“这些话我听腻了,还有别的吗?”
姜昭望着他道:“我有办法送你离开公主府,到河东郡去,不知七郎愿不愿意?”
裴望初攥着木箭的手微微一顿,“看来前太子殿下已经在河东郡立住脚——崔元振剿匪失败了?”
他实在太敏锐,姜昭不敢多说,只道:“我送你去河东郡,你自然会知道一切。”
裴望初对此似有几分兴趣,“怎么去,说来听听。”
姜昭又上前一步,裴望初怀里的白猫警惕地瞪着她,呲牙朝她哈了两声。裴望初抬手给它顺毛,柔声哄它:“阿狸,乖一些。”
姜昭瞥了那白猫一眼,低声道:“上元节那天,雀华街上有灯会和傩舞表演,你哄骗嘉宁公主带你过去,我会提前给你一个面具,你趁乱与傩舞中戴相同面具的人调换,有人会安排你出城。”
裴望初问:“殿下熟悉我的声音,穿帮了怎么办?”
姜昭早已想到这一点,“七郎放心,安排替你的人会拟声。他会模仿你的声音稳住嘉宁殿下。”
裴望初抚摸着白猫的后颈,缓缓说道:“我在天子脚下凭空消失,总要有人为此掉脑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