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兰不知道同桌的恐慌, 兀自传播内部小道消息:“他陪他老婆看人家怎么做生意呢, 他老婆也要当小商小贩了。”
无论外头宣扬要下海的声音多响亮, 对于端着铁饭碗的钢铁厂职工以及他们的家庭而言, 那都是没正式工作的人迫不得已才做的事。
老李爱人是农业户口,原先在街道工厂做临时工, 一个月五六十块钱。
后来超生二胎,临时工自然干不成了。
老李从省实验中学被下放到钢铁厂职工子弟学校, 拿的工资其实只有其他老师一半, 剩下的一半被扣着当超生罚款。
林蕊目瞪口呆, 没想到居然里头还有这门道。
于兰得意洋洋:“那当然,你以为谁都能挨咱们钢铁厂的边?”
职工子弟学校的老师待遇可比外头政府办的学校强多了。
没看到现在大学生毕业都挤破头往国营大厂里头钻, 谁被分配到政府机关全家集体哭丧着脸嘛。
林蕊深深地吸了口气, 果然是三十年前河东啊!
难怪她妈初中毕业轻轻松松就进了河校当打字员。
原来是进不了厂啊!
于兰兀自唏嘘:“柴盐油米酱醋茶, 开门七件事,桩桩都要钱。老李他们家快掀不开锅了。”
所以, 老李媳妇打算出来摆小摊子, 挣钱补贴家用。
知道孩子不好养了!
林蕊在桌肚里头翻过一页练习册,大声念了两句英语后, 直接冷笑:“她不带小孩?怎么摆摊子?”
才满周岁刚断奶的娃, 一分钟都不能错开眼。
现在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可不罕见!
老李不给她请个保姆也就算了, 居然还指望她带娃去摆摊子?
他怎么自己不去搞兼职啊?她姐暑假时留给省实验中学老师办的辅导班打工来着。
于兰默默地看了林蕊一眼:“他以前的同事找过他的。”
别看老李现在落魄了, 当年他也是省实验中学的一块金字招牌,堪称桃李满天下。
同事找到他,据说开了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十块钱的高价。要是学生月考成绩有进步, 还额外有奖金。
林蕊惊讶得直接:“My god!”
原来三十年前的现在,搞培优也是赚钱的好手段。
数学可是培优班的热门。老李就是每天只上一堂课,一个月下来也有三百块,抵得上好几月拿到手的工资了。
“他赶紧去,这事比他老婆出去摆摊子靠谱。”林蕊盖棺定论。
谁都能做生意吗?那是不做生意没挣钱安慰自己的虚话。
进货渠道呢?销售方向呢?
眼下农村搞大棚蔬菜种植还有运不出去只能烂在地里头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呢。
于兰遗憾地叹了口气:“老李拒绝了。”
不是怕学校逮他开除公职,而是他说他带初三毕业班,得对自己的学生负责。
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基本上待在学校,意味着班上学生有学习上的问题可以随时找他。
况且给高中生补习,势必影响他初中数学的教学思维,他不能拿孩子的前途冒险。
很多孩子很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
林蕊彻底傻眼,万万没想到老李竟然轴成这样。
她看着自己手里头抄着的数学练习册,顿时有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之感。
当然,被糟蹋的是老李的一片为人师的心。
于兰悲伤地叹了口气,假模假样地读了两个单词,表达心中的遗憾:“老李要去上小班课的话,不就没办法天天盯着我们了嘛。”
她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就瞥见老李在教室窗户外往里头张望的脸,吓得立刻大声朗读:“city,city,city.”
老李朝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