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站一站都不成吗?既不准我们出去,那你倒是快点来啊。
热得满心焦躁。
而江凌晨自打听云倚风说了几个江湖故事后,便满心都在期盼着家中这场群雄盛会。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三月初八,各门派齐聚江家山庄了,自己却被家丁挡在半路,说是掌门有命,谁也不准靠近烟月纱。
江小九道:“我去看看也不行吗?”
“九少爷恕罪,掌门的确是这么吩咐的。”家丁道,“您还是请回吧。”
眼看前头竖着一道铜墙铁壁,江凌晨也不敢公然违抗三哥的命令,只好气呼呼地出门,去城外找云倚风告状了——先前分明就说好,要让自己也长长见识的,做人不能这么言而无信!他知道那处僻静小宅在哪里,便一路骑马穿过郊野,却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翻过院墙一看,空荡荡的,连人影子都没一个。
少年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觉得全世界都是骗子。
……
“掌门。”弟子道,“所有门派都到了,黎盟主也来了。”
“告诉他们,我马上过去。”江凌飞道。
“是!”弟子抱拳领命,腕间一个瓷坠子上挂着七彩璎珞,看着分外不协调。见江凌飞盯着看,便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樱儿系的,她今年四岁,正是顽皮的时候,若我解下来,她回家见不着,是要哭闹的。”
“樱儿,你的女儿?”江凌飞笑笑,“去吧。”
弟子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前厅。江凌飞脸上笑容隐去,又在书桌后独自坐了一阵,方才起身出了房门,却没有去见各大掌门,而是翻身上马,径直去了一处林地。
风飒飒自耳畔拂过。
他像是又回到了先前在西北时,同云倚风共去破阵,也是这样呼啸的风、一闪而过的景。
又好像是与季燕然共去围猎,两人比试谁先捕得猛兽,老太妃偶尔同行,便会煮好冰凉解渴的绿豆水,加上蜂蜜与桂花,等着满头大汗的两个儿子回家,再笑着骂上两句,催促着快去沐浴。
脸颊有些冰凉,掌心也是湿的,直到胯|下骏马长嘶一声顿住脚步,他才猛然回过神,惊魂未定松开了被粗糙缰绳磨破的、鲜血淋漓的手。
此时已到一处林地边缘。
有一灰衣男子正在那里等他,低头道:“少爷。”
江凌飞并未下马,也未说话。
男子将手中火把递给他。
地上有一处引线。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火舌在暮色中跳动着,像是不断变换的、某种巨兽的眼睛。
江凌飞右手微微颤抖,他看着递上那冒头的引线,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那名弟子腕上的璎珞彩绳,与他四岁的、正在等着父亲回家的小女儿。
而烟月纱中此时正圈禁着数百人。
数百江湖客,也是数百人的丈夫、妻子、儿女或是兄弟姐妹。
自己理应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也必须想出更好的办法。
许久之后,江凌飞手下发力,将那火把自风中狠狠一扫,火熄灭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烟。
“告诉母亲,我另有安排。”江凌飞翻身上马,“派人去将炸|药清空。”
“少爷未免太过优柔寡断。”灰衣男子提醒,“此时放弃,以后怕是再难找到机会。”
“我说了,另有安排。”江凌飞心中烦躁,调转马头想要回到烟月纱,身后却传来一句:“为何要这么做?”
不是灰衣男子的声音,而是他极熟悉的、熟悉到不用回头,甚至不用去想,就知道是谁。
季燕然看着他的背影,又重复了一遍:“为何要这么做?”
灰衣男子也撕下面具,是云倚风。
江凌飞没有转身。
“炸|药已经被清空了,烟月纱下填埋的,只是一堆无用废土。”季燕然道,“但我知道,换不换其实都一样,你做不出屠杀百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