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帝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甚至根本用不上诚王世子动手,几番愤怒忧惧气急攻心之下顿时损命。
烛光照着熙宁帝仰躺在床上的尸体一片惨淡,死去的帝王双眸圆睁,干瘪像枯木的身躯恁是那般的难看丑陋。
“呵,这样就死了呢!”男人似讽似笑地勾了勾唇,阴戾的眸光冷淡的盯了半晌,终于退步抽身。
他慢慢转身,捡起先前丢在地上的面具,玩味地在手上抛了抛,眯眸道:“真是不过瘾啊!”然后穿过空旷的寝殿,一步步向外面走去。
外面雨骤风急,狂风猛烈,豆大的雨珠在屋檐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
兴庆宫里的侍人除了陈太监信任的人都被调开了,显得格外的安静,只有宫门外的琉璃灯闪着黯淡的光芒。
封宴背靠在后面的宫墙上,静静抱臂不语,任斜雨打湿了他的衣摆。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男人像是幽灵出现在他身边,唇边染上几许宣泄后的肆意邪气。他无趣地摆弄着手中的面具,望着连绵雨丝,轻声道:“今夜真是个好天气,不是吗?”
月黑风高,雨夜,适合杀人,也适合报仇。
封宴动了动唇,抬起眼皮沉沉地看男人:“他死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彼此心知肚明。
“哼,你说呢?”诚王世子的脸上只有冷酷,垂眼道,“怎么,舍不得,后悔了?”话里是满满的嘲弄。
封宴移开目光,耸了耸肩道:“他本来就快要死了。何况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我父子一体,他是父亲的仇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顿了顿,他道,“在我心里,自然是父亲更重要。”
诚然熙宁帝这几年对他不错,然而这初始的起点原本就是不单纯的,感情中掺杂了太多的利益纠葛,权衡功利,虚以委蛇,真假参半,说是祖孙之情,不如说是各求所需的粉饰太平。
说难过不至于,但是多少有些唏嘘,为所有的一切。
低低笑了一声,显然封宴的话取悦了男人,诚王世子难得好心情地摸了下儿子的头:“不错,难得你还记得他是我们父子的仇人,为父心甚慰。所以你看孤也很给你面子,看在你的面上,只轻轻给了他一巴掌。”他好脾气地笑笑,眯眸道,“孤真是越来越仁慈了,不是吗?”
封宴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闻言瞪了他一眼:“一巴掌?”
“是啊,只有一巴掌!”诚王世子漫不经心地一笑,轻声道,“这些痕迹很容易就掩盖了,如果这些都做不到,那是你太废物了。”
封宴翻了个白眼,感情要处理痕迹善后的不是他。皇帝驾崩是大事,如果身上留有痕迹让人怀疑是非正常死亡,难免会引起轩然大波。他并不想横生是非牵连太多,否则何以选择在熙宁帝将死的时刻让诚王世子入宫。
不过就像诚王世子说的那般,他已经很是手下留情了,竟然没有选择直接动手。但是论及诛心之痛,到底是哪一个更悲惨还真不好说。
封宴吸了口气,忽然道:“陈总管。”
“奴才在。”陈太监轻轻冒了出来,垂首站到两人面前。
“辛苦陈总管了,带人去为皇帝收拾一下,务必让陛下走得体面一点。”封宴面无表情地道。
“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陈太监安静地退了下去。
扬起的大风,将雨丝送到脸上,诚王世子不以为意地迎接雨水的洗礼,舔了舔唇道:“那么,终于轮到她了。”
‘轰隆轰隆’,雷声作响,像是砸在耳边叫人心悸。
孟贵妃猛地从床上坐起,‘扑通扑通’心跳得很快,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来人,来人,侍候本宫更衣。”她头痛地按了按眉心。
侍女鱼贯而入,小心地将她扶起。
孟贵妃烦躁地喝了口水,柳眉轻轻蹙起,命令宫女打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