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万万想不到,楚留香带她去偷的,竟是姬冰雁酿的酒。
他甚至同她摆事实讲道理:“姬冰雁钻研此道,少说也有十载光景了,再兼他性格挑剔,酿出的美酒,定然胜过金陵城中的酒肆。”
阿柳无法反驳。
见她发愣,他又倏然一笑,道:“我倒忘了,如今要偷他酿的酒,便得上你的船,当着你的面,总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才是。”
阿柳:“……”那我难道还能说不吗?
之后他便携着她往城外停船的渡口去了。
夜凉如水,渔火星点,月映江心。渡口浪静风平,正是人间安眠之刻。
楚留香揽着她,从半空遥遥而落,白靴触地时,竟一丝声响都不曾发出。
阿柳自问做不到这般,再看他弹指之间一派怡然,一时更加恍惚。
等他像回自己家一般熟门熟路摸到船舱底部,拨开库中无关箱笼,精准地找到姬冰雁存在此处的酒时,她已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地方于他而言,本来就是“自己”家。
酒一到手,他二人便离开了。
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连江上饮月的白鹭都不曾惊动。
出了船后,阿柳忍不住问他:“去哪喝?”
他笑笑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去了她就知道了。
两人沿江水奔流的方向疾驰,最终停在一片浅滩上。
在阿柳看来,这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他既然选了此处,想必也有他的理由。
“来帮个忙。”一站定,他就弯腰捡了两根枯枝,并朝她扔了一根。
“什么?”她不明就里。
他已经蹲了下来,一边用手中枯枝拨开面前的泥土,一边头也不抬道:“叫花鸡的火候到了。”
阿柳:“???”啊?
“喝酒哪能没有下酒菜?”他理所当然道,“再不挖出来,肉就该闷老了。”
“所以你是算好了叫花鸡的火候来找我的吗?”她真的惊了。
楚留香也直接承认了,又说:“不过我的手艺比不上无花。”
阿柳无言片刻,才幽幽道:“无妨,我暂时也没碰上过厨艺能比得上他的人。”
但不管怎样,大半夜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跑到城外喝酒吃鸡,依然是相当令人难忘的体验。
阿柳本来以为他们俩还有不少话能聊,但就着眼前这一江月色开始喝酒吃鸡后,竟双双陷入了沉默。
要聊什么呢?好像也没什么能聊的。
该说的话,他早已在托付《嫁衣神功》时便说了个明白,此刻倒不如安静下来,好好喝完这一顿酒。
快天亮的时候,他忽然问她:“你的手如何了?”
阿柳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说:“不是什么大伤,养一阵就好了。”
“你这么想,旁人可未必。”他又道。
“呃……”她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他到底在已有所指什么。
只是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讨论感情问题,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可能是怕她误会,他沉吟片刻才继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种事顺心而为即可,你大可不必太过烦恼。”
阿柳:“这算经验之谈吗?”
他笑起来:“可以这么说吧,但情之一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如何处理,说到底也是你的事。”
可能因为他是个即将离去的“局外人”,平时对着姬冰雁和胡铁花都不太好倾诉的话,这会儿竟顺利出了口。
“其实我就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处理。”她听到自己说,“朝英是个认死理的人,我不想他钻牛角尖,但如今似乎不管我怎么做,都只会令他钻牛角尖了。”
时隔多日,她依然能回想起林朝英对她说“你太好了,反而不好”时的神色。
那伤心实非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