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秋
“到了,爹,就是这里了,瞧,红星卫生院。”驴车上,是一对父女。
父亲六旬上下,穿着打着补丁的土布衣裳,闺女十五六岁,花布衫、粗布裤,绣花单布鞋,梳着一条粗辫子,辫子尾端还绑着一条红头绳,土得掉渣,可她有双灵动的、黑漆漆的大眼睛,镶嵌在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分外惹眼。
“对,你大哥说,来红星卫生院报到。闺女,你先下去,爹先去停好车。”那老父亲笑眯眯的道。闺女是来上那个红医班的,学出来就可以回大队当赤脚医生,不必下地苦哈哈的挣工分。
“嗯。”钱桂花背着一个粗布包成的包裹,利索的下了驴车。
这一回来红星公社学习,还是她听大嫂说起,自己私下里找上了当大队长的大哥,又将自己从小存到现在那十几块私房钱给了大哥,让大哥去走走人情。
如果不这样子,大哥也没有那个闲钱帮她要到这个名额,大哥的儿女也多,花钱的地方也不少,小妹妹再亲,也亲不过儿女。
钱家爹娘,是先生下三个闺女,再生下三个儿子,最后意外得了她这个小闺女。
当时,钱家大姐已是二十岁的少妇,也刚刚才生了一个闺女,与她同年。
钱家三个姐姐都被钱家爹娘嫁到外村村长家,目前早已儿女成群,过得还成,但不大回娘家。
钱家三个哥哥,也过得挺好。
大哥嘛,不必讲,是里沟村上的大队长,当然是钱老爹传给他的。
二哥嘛,是个聪明的懒汉,念完了初中,没考上高中,可还是求娶到了一个县城里的媳妇,听说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好在前夫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结婚后,二哥的户口迁出里沟村,就在县城找了份临时工,开始吃分配粮的城里人生活。
三哥是里沟村村上出了名的好汉,是位会干活的糙汉子,长得也周正,眼光高着呢,去年十九岁,才找了返乡知青,也是大队会计的孙女,她早年是考上财金中专的金凤凰,只是农民出身,没有啥背景,被返回乡。
如今她的会计爷爷退了下来,让她当了大队会计。
钱家早早就被钱家爹娘分了家。
钱桂兰,自然是跟着爹娘住老宅。
三个哥哥嘛,都是在里沟村里重新划了宅基地,建了新房。
钱家是为了一家可以多养几只鸡,才早分了家。
前些年,上头有规定,一家一户只能养两只鸡,精明的钱母就早早的将三个儿子分了出去,如果小闺女也可以分成一户,她一定也会将小闺女分走。
瞧,小儿子去年才成家,可他一人一户的日子已经过了好几年,但他分的粮食还是送回老宅,跟着老宅吃的。
她没来之前,原主是个懒的,爱吃的,就因为懒,小哥哥小学毕业不去学校,她当时才一年级,就想直接不去了,还是爹娘不同意,才勉勉强强的念完小学,初中没考上,就呆家里洗洗刷刷,也不去下地。
她长得白净,小儿子又是个能干的,钱母才睁一眼闭一眼。
“闺女,走。”钱父腋下夹着闺女的被褥,在先头带路,他是当了十几年村长的人。
少年时,家里还是个地主,他也是念过书,享过福的,要不是他父亲又赌又抽,将家里败得干净,如今他也没有好日子过。
红医班是红星卫生院自办的,为期一年。
简单学一点基础医学知识,以及基本的护理。
培训期间,口粮等同高中生,卫生院有集中宿舍。
还真是集中宿舍,妈啊,钱桂兰进来一瞧,平房内两边都是炕,可以躺二十个人。
当夜,她闭上美眸,还是想着里沟村那又破又旧的老宅,只因在老宅她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睁开眼就换了个地方,同时她又接收了一个人的一生——她,吴招儿——
京城永宁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