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
晨光里,曾教授带着泪眼婆娑的老妻孙女,在家前门悄无声息地送走了伪装成一对农村人的佳儿佳媳。
留下的仨人静静呆立了片刻,还是曾教授叹息一声,道:“回吧,回吧,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呢。”罢言,伸手将门口那亲笔提字的牌匾摘掉,之后再无曾宅,曾家只留下三人,老的老、小的小,动荡不安的时代,人人都可以欺凌一下。
可,如不送人儿子,以他那‘阳春白雪’性子,哪受得一丝丝的欺凌?那不是让他走上绝路吗?送走他,还有五成的把握又活下去。
缓缓关上大门。
曾教授回了一楼的卧房,扶着老妻,躺回老旧的木板床,耳边听着木板床吱哑吱哑声,心下暗忖着:今天就开始装病吧,反正学校已放假,因《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高等学校招生工作推迟半年进行的通知》发出,今年下半年将没有大一新生,给北京的旧友去封信,了解下具体的情况,到底坏到哪里去了?
1966年8月18日
主席在天-安-门接见红小兵——宋任穷之女宋彬彬(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女子中学学生),宋彬彬把一枚红-卫-兵袖章给主席戴在了左胳膊上。
几天后。
宋彬彬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讲述了她给主席戴红袖章的经过—— 在天安门城楼上,宋彬彬突然想到应该让主席也参加我们的红-卫-兵。有了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想法后,她找到了主持大会的一位工作人员,说想献给主席一个红袖章。在过去的集会上,经常有给毛主席戴红领巾的事情,所以工作人员也就很痛快地把她带到毛主席身边。主席问她叫什么名?宋彬彬回答后,主席说:是不是文质彬彬的彬?说要武嘛。从此,她改名为宋要武。
此后,一些人纷纷效仿,把所谓带有“封、资、修”色彩,带有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名字,例如什么“梅、兰、竹、云”、“春、夏、秋、冬”的,或者带有孔孟之道特征的“仁、义、理、智、信”等等,都改为“革命化”的名字。
为了显示“革-命”,破“四旧”开始后,红小兵在神州大地上掀起了改名浪潮。公-安-局户籍管理部门则以“报则速批”为原则,表示了对这种“革命行动”的支持。改名浪潮也迅速波及到全国其它城市。造-反的学生和工人称之为:“横扫千军如卷席。”
美丽少女——曾澜澜有些不安地与爷爷奶奶一商量,最后也跑到了徐家汇公-安-局-分-局户籍管理部门要求改名,从此,曾澜澜成了曾用名,她改名为曾继红。
曾继红暗自唾弃自己,真是贪-生-怕-死的孬种。
不过还是拿着手里的更名证明,以及粮本(粮本上面记录着一家子每月能买到的粮食定量)和副食本找到街道办事处,办事人员是个中年大娘,人削瘦的很,个儿也不高,可声音却异常洪亮,当曾继红泪眼婆娑地与办事人员说明了自家近期情况时,她还是安慰了曾继红一番,当曾继红说:父母亲暂时不在家,接下去他们的粮食供应先停止。为此,工作人员还赞叹曾家思想进步,是好同志!
办好事后,曾继红边回家边想着:不是她曾继红有多高大上,而是这个时代、这个大城市还是小心谨慎些,什么占国家便宜什么的,那他人一举报,就是一条明晃晃的罪证,找社会主义墙角什么的,是要挨-批挨-斗的。
关键是国内太缺粮,粮食是人人都有定量,刚出生婴儿每月定量是三斤,不过那得是城市户口,城市户口的小孩子每长一岁便增加两斤粮食供应,直到二十一斤封顶。
曾继红上初中时由学校开证明,然后带着学校证明去街道增加到二十五斤,下个月她就可以去高中开个证明去街道增加到三十一斤,据说比普通乡镇干部还要多一斤。
一年之前,曾家有来自海外亲朋好友们寄回的大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