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夜风已经有了沁凉冷意。
从廊下穿过的秋风撩起皇帝龙袍的衣袖, 那大袖子如同故意撩人般的正好拂向了仙草的脸上, 丝滑细密的缎面掠过脸颊,有一点痒, 也有些难以形容的不寒而栗。
仙草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纵然自诩十分了解这个少年,就在此刻, 她却仍然不敢贸然揣测皇帝的心意。
皇帝行事诡谲难测,方才也不知来了多久,若是搪塞的不好, 便是弄巧成拙。
按照最坏的估量, 是皇帝把自己跟雪茶的对话从头听到了尾。
那皇帝必然也把她那句引用了孟昶的《颁令箴》跟宋太宗所改的十六字的《戒石铭》的听了去。
仙草是不通文墨的, 方才因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若给皇帝听见,以小皇帝的心性这会儿只怕已经生疑了。
在仙草极快地寻思之时,皇帝也正在俯视着她,望着这张脸上微妙的阴晴变化, 赵踞眼中的疑云不禁又多了数重。
“瞎说?”他盯着仙草,“你要是能有理有据地说出来,倒也罢了,你若是胡言乱语一味搪塞,可知道朕最不喜欢有人擅自猜测朕的心意?你觉着朕不会如何徐慈, 信不信明儿你就能见到他的头?”
仙草极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意, 双手捧出了一顶热气腾腾的高帽:“奴婢觉着皇上不会贸然处置徐爷, 是因为、太过信任皇上,毕竟皇上乃是明君,既然已经传了徐爷进京面圣,应该另有用意。”
赵踞觉着自己的头顶一沉,轻描淡写地追问:“然后呢?”
“然后……”仙草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把那《颁令箴》几句说出来。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着,就好像是两个黑暗中彼此试探的人,想看对方探出什么样的触角。
终于,仙草带些许窘然的笑,说道:“雪茶公公说的那‘民脂民膏,尔俸尔禄……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几句,也不像是针对徐爷的。”
赵踞嘴角一挑:“雪茶胸中有几滴墨朕很清楚,他亲口跟你说了这几句?”
仙草方才故意含糊说了《颁令箴》的典故,如果皇帝不特意问,自然就顺势推到是雪茶身上去。
如今对上皇帝探究而戏谑的眼神,仙草心中恍然,——赵踞的的确确是听见自己说这几句了。
这会儿如果还坚持说是雪茶说的,那当然是心中有鬼才会如此。
“雪茶公公倒是没有说,”仙草垂着头,低低道:“只不过……当初徐太妃娘娘在的时候,时常就在奴婢跟前说这几句话,奴婢记得她说着是根据一个什么亡国之君的什么令、给宋太宗改成十六字的,还说两个人都是不错的人之类,奴婢自然就记住了。”
赵踞眉峰敛起:“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记住……还朗朗上口的?你非但记住,且还很懂其中意思,所以才认定朕不是针对徐慈?”
“当然,”仙草简直为自己的急智感动,趁热打铁地:“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仙草满面诚挚地回答:“当然是因为徐爷是徐家的人,奴婢认为徐爷绝不是那种蠹虫一样的官员。所以才认定皇上口中所说的不可饶恕的另有其人。”
这一番解释下来,也算是丝丝入扣,天/衣无缝,且顺理成章。
但不知为什么,皇帝虽然挑不出哪里不妥,可是心中的疑云非但并未散去,反更重了几分。
仙草见赵踞沉默,缓缓松了口气,小心地问:“皇上,奴婢可以退下了吗?”
赵踞盯着她,眼神闪烁。
虽没有说什么,原先抵在墙上的手臂却缓缓放下了。
正在这时,身后雪茶悄悄地闪了出来,低着头道:“皇上……”
赵踞瞥他一眼,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雪茶生恐被踹,主动后退两步,才又低着头说道:“中书侍郎方才紧急派了人来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