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玥在地下跪得有些久了, 她忍不住抬眼,想要去看一眼赵卓的神色, 却不期然和他看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却被其中的隐忍的压抑看得一怔。
赵卓极快地敛了眼中的异色,他站起身来,走到梁玥跟前, 亲将她扶了起来,语气却并未有什么异样, “此次破刘,梁主簿立了大功, 升迁之日指日可待……如今,司空手下又是缺人之际, 梁主簿怎好如此自称?”
“主簿”这称呼, 实在是久违了,梁玥几乎生出些陌生感来, 她在刘家呆得时日愈久,就愈发明白在这个时代,赵兴到底算是怎样一个异类。
……他选人,不问出身、不拘门第,甚至连男女之别都不甚看重。
无论哪一条……在这个时代看来,都称得上一句荒谬了,可他确实是土生土长的晋人。
……或许,总有些人, 天生便与旁人不同, 能看他人不能看、敢为旁人所不能为。
梁玥心情复杂地应了这声“主簿”, 又垂首道:“蒙司空、大公子不弃,玥惶恐……大公子若有吩咐,玥在所不辞。”
赵卓似乎笑了笑,“并非什么麻烦事……只是司空不日将归,我这里着实抽不出什么人手,只得劳烦梁主簿安排迎接一事。梁主簿久未归兖州,也好借此机会熟悉一番政务,不知梁主簿可否愿意?”
梁玥初回兖州,也确实一些事情需要熟悉一下兖州政务,迎接归来的大军,总要协调各方,这也确实是桩再合适不过的事儿了,梁玥对此自然是应下的。
赵卓召她过来,似乎就是为了说这一件事儿,吩咐罢后,甚至给她指了几个人,说她可以去其府上请教。
……如此种种,实在是体贴得过了,不像是普通的上司,倒像是……不放心孩子独自去买东西、千叮咛万嘱咐的爹爹……
丝毫不知自己被脑补成爹了,赵卓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惶恐渐生,差点想要开口叫住她。
“大公子……”赵卓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面容普通的青年,他低低道了一句,唤回了赵卓的神志。
他回了神,转头看去,“……是子仪啊。”
他又顿了一阵儿,才缓道:“那事儿啊……”他缓缓阖上了眼,又隔了一会儿,才轻道,“就算了罢。”
“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刻,我若是在此时将矛头对准兄弟,只怕是惹得父亲不快……况如今外敌环伺,若因我之顾,又招致内乱,那我便当真是罪人了……”
张礼垂首应了下,并未多说什么。
赵卓倒是察觉了他的隐隐松了口气的姿态,他眼神闪了闪,歉然道:“子仪乃是君子,却因我之顾,行此鬼蜮伎俩,卓……当真是心中难安……”
张礼忍不住看了赵卓一眼,眼中不觉露出些钦佩与感动来,他咬了咬牙,开解道:“大公子这是何话?此事本就是季朗公子的门客所为,季朗公子因私情包庇。大公子不过仗义为那对苦命人家伸张……”
赵卓似是苦笑地摇头,“子仪,你当知道的。”
——这可不是因为什么伸张正义。
……因先前的屯田之制,赵兴曾下令,严禁兼地之事。当年尚在战时,情况尚可,但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便有人自恃军功,视这条法令如无物。
赵兴得知后,对此整治力度之大、惩罚之重,简直震惊朝野,一时也无人敢触他的霉头……只不过,人的**总是没有止境的……
这次最先将手捞过界的,便是朱家的小儿子,朱棋……大家都心知,这不过是被人推出来当出头鸟的傻蛋罢了,但这人……乃是赵昙的门客,更同他是至交好友,赵昙便替他将事情遮掩过去了。
可……偏偏被夺了地的有一家人,竟辗转求到了赵卓面前。
赵卓替他们指了条明路,让他们在赵兴班师回东平之时,在百官面前、诉说自己的冤屈,如此……赵兴定会彻查、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