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所率的主力未到, 邺城就已攻下,作为先锋主将的梁瑶可谓是立了头功,赏赐是决计少不了的。况这一战意义非凡, 若是日后当真是赵家问鼎天下, 她这次的作为, 决计会被史家大书特书。
……可这位大功臣, 连日来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似乎对这堪入史书的大功无动于衷。
何止是没有笑意?据梁瑶的副将说,邺城城破的第二日, 他去见梁将军时, 这位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毫不输男儿的巾帼英雄, 眼皮竟然是肿着的!!!
他可万万不敢想这是哭的!
梁将军哭?!……便是说那是被虫子咬的,也比说是的哭的来得可信。
不过……这寒冬腊月的,那虫子的命也够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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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战时, 梁瑶并未着甲, 而是一身普通的青衫, 样式有些偏男式, 陪着她一张英气的面容,瞧起来倒像是个少年。
她盯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脸色沉沉, 非但没有招呼的意思,反倒试图用眼神表示出自己的驱赶之意。
不过来人显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仍径直往里走来。
“哐当”一声, 一柄出了鞘的长剑径直砸到了来人脚前半掌处, 梁瑶语调含冰,“你还敢进我家门?!”
当年,阿姐是和他一同去了徐州,可回到东平的却只有他一人——她的姐姐,却成了什么劳什子“魏夫人”!!
虽说姚章声称是出了些意外,但……谁知这是不是他的算计呢?
她承认自己当年只是迁怒,但这些年看多了姚章的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再想想她姐姐的“意外”……呵!
害她们姐妹分离四年有余,若不是阿姐也时有消息传来,她早就忍不住对他动手了。
可如今……如今……她终于踏上了邺城、终于能接姐姐回家……
得到的,却只有“魏夫人感风寒而亡,已故一年”的消息……连那坟前的碑铭上,刻的都是“刘魏氏”!!
那是她的阿姐,和她同姓“梁”的阿姐!她们血缘相依、血脉相连……才不是什么“刘魏氏”!
似乎对梁瑶的火气一无所觉,姚章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柄剑,打量了几眼,轻轻摇了摇头,“宝剑难得,梁将军该珍惜才是。”
他说着,缓步上前,将那剑重新插回到剑鞘中,又缓声道:“此番主公一统北地,梁主簿当居……”
“唰”的一声,那方才入鞘的剑破空而来,架到了姚章的脖子上,“你还有脸提我姐姐?!”
仿佛这并非什么不得了的打断,姚章眼皮也未眨一下,不紧不慢地补完了最后两个字,“……首功。”
梁瑶咬牙,将贴在他脖颈上的剑又往里压了几分,似有血液渗出,姚章脸上却依旧挂着游刃有余的笑,似乎笃定了梁瑶不敢动手。
咬紧的牙关狠狠地磨了几下,梁瑶重重地喘息着,最后……还是移开了那锋刃。
——她不再是意气用事的小孩子了……便是怒极到这般程度,她依旧清醒地明白……姚章不能杀。
那个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什么也不必多想的阿姐……已经不在了……
“滚!”梁瑶冷冷扔下这一句,便转身背对着姚章,执着剑的手却轻轻颤着。
姚章微微拱了躬身,做了个告退的礼节,声音温和,“姚某并非恶客,梁将军既有送客之意,在下亦是不会在此久呆。”
他这么说着,人却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反而一边从怀里掏着东西,一边往梁瑶近前走去,“只是……有一样东西,姚某想着,将军大约愿意看一眼……”
他从梁瑶身侧擦过,将一块布满墨迹的布帛展开,平铺在了桌面上……
梁瑶握着剑的手指紧了又松,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杀意,但余光触及那布帛的一瞬间,不觉睁大了眼睛,那是一张舆图……这般详细的舆图,这世上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