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社员们小心翼翼地把一块块砖坯搬运到砖窑里面, 吴富民按照父亲的指示,把砖坯一层一层码上去,隔几层垫上一层稻草, 直到摆满了整个窑洞。
吴长生深吸一口气, 双手紧握,郑重的下命令:“封窑,点火!”
整个一队的社员们都来了,全都提着一口气, 看吴富民点燃一把穰材,填进洞里, 然后一点一点的往里面续穰材。
社员们议论纷纷, “啊!原来烧窑是这么回事呀, 还挺细致,粗手粗脚的还真容易把砖坯给弄坏。”
“要不, 你以为谁都能进砖窑干活呢,这也是技术活, 没两把手可干不了这个。”
也有社员疑问道:“为啥烧这么小的火呀?这得烧到啥时候才能把砖坯给烧硬了?大火烧起来多快呀。”
旁边就有懂行的男社员,笑着解释:“砖窑这火跟你们妇女们做饭烧火可不一样, 做饭猛火烧熟了能下肚就行,这烧砖呐, 得先少小火, 把砖坯里面的水汽给排出来, 然后才能大火烧呢,要不,烧出来的砖,裂的多,断的也多, 不结实。”
“嘿!你这家伙说的头头是道,你咋不当这大师傅,让个坏分子来当?”
那人连连摆手,“俺?呵,俺可不行,全是嘴皮子功夫,当不了真,真让俺弄,这一窑砖坯估摸着得全毁了······”
柳东睿转身冲大家说:“这砖窑至少要烧七八天,大家先回去忙吧,等开窑那一天,大家再来一起见证咱们砖瓦厂的第一次开窑。”
众人纷纷往外走,柳东睿拍了下吴富民的肩膀,对吴长生说:“你们放心在砖窑里干,我这里不讲外面那些东西,只要你们尽心把砖瓦烧好,相信公社以后也不太会为难你们,好好干!”
吴富民重重的点头,哽咽着说:“柳厂长,谢谢你们,谢谢——”
柳东睿叹口气,他盯着吴富民的眼睛,两个人对视着,“你读过书,肯定听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句话,这个道理现在也说得通,或许现在大家觉得都对的,以后就被证实其实是错的,反过来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要放弃,好好的活着,一定要熬到曙光到来。 ”
吴富民本想反驳说哪里还有什么曙光呢?靠给他家帮工养活一家老小的村民反倒蹦起来说他们家是坏分子,吸干了穷人的血,往他们身上扔臭鸡蛋菜叶子倒泔水,一家人跪在地上说自己有罪········
爷爷奶奶受不住打击批判当年都没熬过去,爹和娘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身子被糟蹋坏了,妹妹吓得哇哇叫,好几年不敢出屋子,他,如果是孤身一个人,早就跟那些人拼了·······呵,从几年前起他就看不清什么是对什么事错了,挂上了坏分子的名字,他连跟别人站一起,都是错的。
可是,看着柳东睿无比认真、满含鼓励的双眼,吴富民破天荒的点了点头,满眼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他低下的头颅留了出来。
这是时隔多年被人肯定的喜悦的泪水。
“谢谢你们能正眼相待,谢谢你们肯给我们这些坏分子一个机会,谢谢你们给了我们一条相信未来的生路。”吴富民心里默默的说。
柳东睿走后,砖窑场就剩下吴长生和吴富民父子两个。
这是父子两人关乎生存的一场战役,机会只有一次,他们只能胜,不能败。
吴长生握紧了拳头,却宽慰儿子,“别紧张,大不了咱们还回去上地干活去。”
吴富民指甲把手心掐出了血痕,“一定会成功的,我们不会回到过去那样了。”
没有任何工具可以借助,整个烧窑的过程全靠吴长生一双眼睛来把握。多年没有接触过砖窑,吴长生很怕自己技艺生疏了,这三天里他的精神时刻紧绷着,眼睛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窑洞。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吴长生的双眼熬的通红,眼珠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