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笺低声道:“你别管这事……”
“你不扶我,我这步迈下来可就要摔了。”姜眠嘴上说着,一手撑着车门真的往下迈步。
她动作和脚步都虚,宴云笺心一沉,不得不伸手扶她一把。说是扶,其实只是把小臂横在胸前让她借力撑住——若不是方才那样万不得已的境地,他根本不敢碰到她的躯体。
顾越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掌心忽然一阵刺痛,他低头去看,一支小巧精致的碧玉簪断为两截——原来方才他无意间,将握在手心的碧玉簪捏成两半。
看着这两节沾了血迹的玉簪,他恍惚想起自己追出来是为了什么。但现在,倒也没什么意义了。
顾越黑压压的睫羽颤动两瞬,无声将两段玉簪收进怀中。
身后辛狱司一众下属虽得了顾越指令,却踌躇在当地面面相觑,谁也没敢第一个上去拿人。直到顾越淡淡说了句:“还不动手?”
动手?抓一个还是抓两个?
“当街□□,伤风败俗,辛狱司有刑问之责。一并带走。”
宴云笺拧紧眉,侧身挡在姜眠身前,还未出声,忽然姜眠扯他衣袖,从他身后走上前来。
“慢着。”
她神思已经恢复许多,身上也有了力气,右手暗暗掐着左手手臂,想让头脑更清醒几分。
“有什么话,我们就在这里说清楚。还不到去辛狱司的地步。”
顾越漠着一张脸挑眉。
“你说什么?”
“顾大人,辛狱司确实有刑问官员百姓之责,可要真正进你的辛狱司,是要经刑部讯审,定罪,如若不然,您也是权责失当。您当然有审察的权力,若要问话我们都会配合,可直接将我们押进辛狱司,却没有这样的道理。”
顾越垂眸笑了:“你倒很有长进。说的不错,确实如此,但涉及谋逆,不孝,□□——可越三司而羁押。”
姜眠仰头:“这都与我们无关。”
“是么,”顾越虚虚点了点宴云笺,“与你无关,那他呢。你看看他认不认。”
他们本就没有顾越认为的那样龌龊,姜眠转过头,却在宴云笺清隽眉宇间看到隐忍的惭愧与歉意。
她愣住了。
电光石火间,姜眠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一些来不及细细思量,在她心间炸响的震撼:宴云笺,他是真的认为他辱没了她,而愿意接受落在他身上的任何惩罚——就算她是被人陷害,就算他是为了帮她。
在这样一个男女大防大于天的时代,他不愿为自己脱罪。
即便,他这样一个聪明的人,想要抹去这本就不属于他的污点,易如反掌。
可他承受了下来。
史册中的留白此刻补齐,呈现在眼前,竟是如此残忍的真相。
“把他带走。”这次顾越没有叫上姜眠。
“不行——”
顾越对上姜眠那双眼痛的眼,目色完全
沉下去:“你是要与我作对到底么?”
“辛狱司是重刑之地。”
“那是他该去的地方。”
“大人是梁朝璞玉,神断奇思,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办案?连分辨的机会都不给,便直接施以重刑?”
顾越听了这话,冷冷笑了一声:“错了,姜眠。他去辛狱司,本就不是申冤,而是为他的罪受刑。在我顾府门前做如此龌龊之事,没有直接将他两条手臂砍下来,已经是看在姜大人的面子上了!”
立刻地,姜眠如被刺痛一般连连摇头,扭头对顾越道:“他没有!是我——我闻了你们家的茶,中了媚药,他只是想带我回家!”
“阿眠!”早在姜眠说话的时候,宴云笺便已喝止,但她没听,兀自说完。
姜眠唇瓣与眼睫都轻颤不停,虽然时代不同,但羞耻感是相通的。一个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私,有种近乎赤衣果的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