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出口, 不单是清圆抱弦主仆,连芳纯自己都惊呆了。
抱弦忙就着话头追问:“夫人,你才刚说的……倒叫人不明白了。殿帅不是要和穆府尹家的二姑娘定亲吗, 怎么您……”说着瞧瞧清圆,笑道, “您却管我们姑娘叫大嫂子,是夫人叫错了, 还是里头有什么误会呀?”
芳纯简直恨死了自己的大嘴巴, 早前被叮嘱再三, 说清圆跟前不好透露半个字,那位大伯子暗暗筹备了好久,就是为了享受亲自揭开谜底的一刹那。她先前出门的时候还告诫自己要保守秘密来着, 结果第二句话就露了馅儿。要是清圆和她身边的丫头都糊涂些,还好糊弄糊弄, 可人家显然发现了,盯着追问,她顿时苦了脸, 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没什么误会,是我一时失言……口误……口误了。”
抱弦看了清圆一眼, 她却安然得很,略沉吟了下问:“殿帅和穆二姑娘几时定亲?”
芳纯有点答不上来, 含糊着说:“左不过……就是这几日吧!”
这么大的事, 连礼都备周全了, 竟说不出准确的日子,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清圆笑了笑,“那么大婚的日子定了么?”
芳纯脸上又是一片茫然,“好像是……下个月吧。”
“姐姐可见过穆二姑娘啊?”清圆道,“这府里上下只有姐姐一个内当家,殿帅的婚事少不得姐姐费心。那穆二姑娘长得什么样儿,好看么?”
芳纯头都大了,定亲的事子虚乌有,她上哪儿见那位穆二姑娘去呀。若说没见过,更说不通了,未来要做妯娌的人,怎么能不好奇,不先打一回交道?
“见过。”芳纯硬着头皮说,“自然是极漂亮的呀,生得一张明月一样的脸,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脾气也很好,同我说了好些话,将来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必定能玩到一处去。”
清圆慢慢点头,“我听说过这位姑娘,早前和我三姐姐一道进宫应选的,说她百样具好,就是身形娇小了些,怕只有咱们肩头这么高。”
芳纯心道这么矮小实在说不过去,总得美化一些才好,便道:“那不至于,只是玲珑一些,矮却不矮。”边说边齐耳比了比,“大约到这儿。”
清圆听完她的应对,忽然长出了一口气。
是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分明是沈润亲手炮制的。他向外散播要定亲的消息,可惜连确切的日子都没有,因为究竟是哪一天,要看她这里的进度。老太太登门来,他花好稻好描述了一通封妻荫子的前景,老太太知道四丫头无望了,再也不能待价而沽,只好随便出了手,好去换沈润再救老爷一命。谢家的马车乘着夕阳的余晖来,在沈家大门掌灯时分把孙女送进了男人的家门,送完便走了,连一刻逗留都没有,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再来认亲?
他是为了彻底替她撇清和谢家的关系啊,这么煞费苦心周全,若是没有猜错,陈家祖父母已经在赶往幽州的路上了吧。
清圆鼻子直发酸,这个坏人,即便在情意绵绵的时候,也不忘了展示他的手段,唯恐叫她太得意了,短了他欺负她的机会。她吃了一夜的味儿,幸好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否则岂不便宜了他,将来又是一个话柄——当初可是你哭着喊着要嫁给我的,我为了你,只好和穆家悔婚。
芳纯见她泪盈于睫,心里其实不大好受,她是搞不太懂那位大伯子的情趣,这么诓骗人家姑娘,到底有什么意思。她轻轻拽了拽清圆的袖子,“别哭了,你就留在我们府里吧,保准错不了的。”
岂知清圆黯然道:“我难过的不是谢家弃我于不顾,更不是要我给殿帅做妾。”
芳纯茫然,“那你难过什么?”
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灼灼望向她,“我难过的是明明那么信任你,你却帮着他一道骗我。”
芳纯瞠目结舌,“我……我哪里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