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那是谁?是不可一世的二姑娘,快要进宫做娘娘的二姑娘!她可是当家主母的掌上明珠,就在不久前,因为兄妹间拌嘴,罚姨娘跪了一整夜的扈夫人的女儿啊!初见时的惶恐,这时已经变成了爽快的解恨,她恨不得昭告天下二姑娘落进花和尚手里了,可是不能,这会儿出声,便没有好戏可看了。
邱氏咳嗽般吭哧一笑,“瞧瞧去。”
主仆俩壮起了胆儿走得近些,若无其事从门前经过,左耳和右耳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祥和的梵声,一边是被堵住了嘴的哭喊。
人心里的报复,人心里的恶,当真有无穷的力量,它能支撑起一颗见死不救的心。邱氏最终佯佯走过,虽然腿里直打哆嗦,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豪门世家的内宅本来就是各自为政,处得好当亲戚走动,处得不好注定是冤家对头,见面眼里射刀子,不整治死对方不罢休。
谁都有走窄的时候,要足了强,什么趣儿!不知扈夫人知道女儿这会子正受苦,心里是什么感受。邱氏摇摇头,“可怜,一个姑娘就这么完了。”
她的陪房丫头笑了笑,“横竖她将来都要嫁人的,早一天晚一天不一样么。”
那厢清圆带着抱弦和小喜也进了庙祝的功德殿,她在地藏菩萨跟前替她母亲捐好了神位,请人把名讳和生卒年写全了,剩下的便是每十年过来缴纳寄放的银子。
她们说说笑笑迈进了门槛,这时恰逢扈夫人和孙嬷嬷要出门,两路人马在槛前相会,清圆一辈子都忘不掉扈夫人看她的眼神。
惊讶么?意外么?清圆含笑道:“太太的事办完了,现在轮着我了。”
那一语双关,惊出了扈夫人一身冷汗。她竟没上套,看来这回又叫她逃过了一劫,扈夫人不好做在脸上,随意应了声便出了门,但心头禁不住作跳,跳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路过那个凉亭的时候留意了一眼,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究竟哪里出了纰漏这会子闹不清,懊恼虽懊恼,暂且也不能深究。
快步回到禅房,见清容一个人坐在老太太榻前,给老太太打扇子,扈夫人连声气都变了,锐声道:“你二姐姐呢?”
清容站了起来,“二姐姐出去了……”
清圆先前的那句“太太的事办完了,现在轮着我了”,像惊雷一样在耳边炸开。孙嬷嬷暗道不好,拔腿便朝外去,扈夫人怔了怔,转身疾步跟了出去。
老太太被她们蛇蛇蝎蝎的模样吓了一跳,勾起头朝门上看,嘴里嘀咕着:“你们太太上了年纪,倒愈发沉不住气了。”
清容的目光穿过了窗外那棵榕树,迟疑着问:“祖母……是不是出事了呀?”
老太太想能出什么事呢,佛门清净地……但心里不知怎么也七上八下,便慢吞吞起了身,也预备出去瞧瞧。
午后的气候,一蓬蓬热浪直往脸上冲,月荃搀着老太太过了夹道,只见一箭之地的凉亭不远处,一间禅房外站了好几个谢家人。
“这是怎么了?”话才说完,见徐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老太太有些迟疑,“前头出什么事儿了?”
徐嬷嬷脸上尴尬,似乎不大好说出口,支支吾吾地,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道:“坏事了……”
老太太陡然变了脸色,脚下蹒跚着过去,到了门前只见扈夫人跪在墙角,怀里抱着个人,因氅衣宽大,从背后看不清她身前是什么光景。只是清如的裙角露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从胸腔迸发,然后扈夫人颤抖着捂住她的嘴,“别出声……别出声……”说到最后自己也哽咽起来。
看来是真的不好了,真的坏事了……老太太走进去瞧,一看之下几乎要晕厥过去。清如的衣裳全被撕烂了,蓬着头,身上尽是淤青和血痕。扈夫人要替她遮掩,可惜盖住了胳膊露出了腿,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住。老太太血气冲头,腿颤身摇倒退了好几步,最后急得顿足:“造孽啊!这是造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