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珠半岁的时候,太子妃怀胎十月,于毓庆宫发动了。
因是头胎,静初生得有些艰难,到底有惊无险。过了一天一夜,太子的嫡长子、当今的皇长孙呱呱落地,一出生便得了太皇太后的赐名,弘宸。
弘字辈,名宸,宸字的寓意自不用多说,甚至超越了荣郡王胤祚的“祚”字。
按理说,皇长孙本该遵循小辈的日字旁,早在先前,康熙便兴致勃勃地勾出了诸如“昭”“曦”“晨”“昌”等美好寓意的单字,还没挑出最好的,就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夺走了赐名之权。
用太皇太后的话来说,如愿得见太
子成亲,如愿得见太子的嫡子降生,若能赐名,她便再无遗憾了。
与之争抢的是他最为敬重的皇祖母,康熙没法子,拗不过,只能顺了长辈的意。
年初之时,太皇太后的双手已然握不住碗筷,饭食亦是吃不动了,能入口的唯有粥水。可在这时,太皇太后苍老的双目炯炯,似是恢复了昔日神采,缓缓问他:“‘宸’字如何?”
“好!”康熙想也未想,低声应了,“孙儿听您的。”
弘宸的洗三、满月,太皇太后便是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也强撑着身体,一次不落地到了场。
就如她所说的那般再无牵挂,到了十月中旬,太皇太后的身体急转而下,直至卧床不起,日日与汤药为伴。
无需太医回禀,康熙似有所感——
皇祖母大限将至,再也陪不了他了。
康熙三十年的腊月,慈宁宫,紫禁城大大小小的主子齐聚,人人面上泛着悲意。
太后站也站不住,撑着云琇的手老泪纵横,口里不断念着皇额娘,念得康熙也绷不住落下了泪。
“哀家活到如今这个年岁,是为喜事,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太皇太后喘了一口气,叫苏麻喇姑搀扶她起身,靠着软枕半倚在床,颇为吃力地笑,“太.宗皇帝,还有孝端文皇后,他们等着哀家……怕是等得不耐烦了。”
说着,思绪渐渐发散,“福临,也在那头等着我呢。”
她的面上皱纹丛生、沟壑连绵,花白鬓发无一不诉说着风霜韵致,神色从容豁然,不见丝毫惧怕。很少人记得当年的科尔沁第一美人,却永不忘她扶持两代帝王的丰功伟绩,朝臣敬重她,晚辈敬爱她。
慈爱的目光掠过泣不成声的太后,康熙,云琇,太子与太子妃,还有诸位皇子公主,她的笑容更疏朗了些。
一刻钟后,太皇太后遣退了众人,独留康熙在了榻前。
“玄烨,保成由你亲自教养,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太皇太后逐渐精神起来,撑起身子慢慢道,“他还年轻,少不得犯错……若真到了那天,你打他骂他便是,万万不要藏在心里不吭气……”
康熙颤着嘴唇,哽咽着应了,他怎会不知老祖宗的担忧?
兄弟阋墙,父子
隔阂之景,绝不会发生。
“太子已能独当一面,孙儿的江山只会交到他手中。”他低低地说,“还有弘宸。”
“好,好。”太皇太后欣慰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哀家还要同你说上一说……立后之事。”
不等皇帝开口,她轻声道:“皇贵妃虽是副后,终究比不得皇后。你是如何想的?”
康熙呼吸一重,就见太皇太后慈和地笑了起来:“那般,小五他们就成嫡子了。有太子在,你怕哀家顾虑,也怕命硬一说,是也不是?”
康熙猛地抬头,红着眼眶道:“皇祖母。”
“这么些天,哀家渐渐想明白了,”太皇太后的目光悠远,“高处不胜寒,难得有情人。皇贵妃,与董鄂氏全然不同……有她相依相伴,是幸事。”
“像那命硬,克妻——”说着,她骤然失笑,感慨道:“都是无稽之谈!即便是真,皇贵妃福泽深厚,自是压得住你。你瞧,她养活了三个阿哥,胤祺幼时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