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何柱儿的汇报,他正暗自唏嘘,康熙合上奏折,起身道:“遣人通传一声,即刻摆驾翊坤宫。”说着,收敛了几分怒色,眼底浮起温和之意。
昨儿没见小十一,他想念得紧。
梁九功连忙躬身,赔笑道:“万岁爷,方才太子爷前去翊坤宫请安了,想必也在呢。”
一句寻常的禀报,皇帝的反应却很不寻常。
康熙睨了眼大总管,沉沉道:“怎么,他去得,朕就去不得?”
等等,皇上您这是什么话?
“……”梁九功为难了老半天,心下流着泪,最后哼哧道,“您自然去得,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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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
十一阿哥胤禌端端正正坐在软椅上头,小脚不时地蹬上一蹬,颈下围着大红色的小兜兜。
他左手扶碗,右手握了一只银勺,慢吞吞地舀了蛋羹进肚,动作极稳,唯张嘴时有着轻微的晃动。
胤禌认认真真吃着晚膳,双颊鼓鼓,睫毛扑闪扑闪。乖乖巧巧解决了一整碗,他低头瞅了瞅肚子,打了一个小嗝,声音软糯道:“额娘,饱了。”
云琇放下碗筷,摸了摸他的小肚皮,正想夸一夸乖孩子,就听胤禌道:“额娘,我想吃羊羊。”
小奶音里带着渴望。
“……”
云琇无情地收回手,好气又好笑,“没有羊羊,羊羊都被你吃完了。”
胤禌瞅了额娘一眼,又瞅了瞅对面吃红烧肉吃得正香的太子二哥,小小声地叹了口气,艰难地下了抉择:“我……我不吃了。”
说罢,他仰头问:“额娘,胤禌好久没见九哥了。五哥昨儿还来请安过,九哥去哪儿了?”
提起这个,太子吃肉都不香了。
“皇阿玛铁石心肠。”他搁下银筷,幽幽道了句,“你九哥正在受苦呢。”
瑞珠她们都掩嘴笑了起来,只云琇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道:“受苦?我看不见得。正是本宫提的主意,难不成本宫也是铁石心肠?”
不等太子回话,她又道:“见了媳妇,竟同她讨教管教幼弟的法子,本宫可算开了眼界了。若说铁石心肠永不开窍,怎能漏了我们的太子爷?”
太子的俊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宜额娘怎的怼上他了?
狠狠地朝何柱儿瞪了眼,他咳了一声,干干地笑了笑:“宜额娘,孤……”
然后卡壳了。
胤禌缩了缩脖子,悄悄扭开了脸,像是没见到二哥求救的眼神。
启蒙的师傅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师傅还说,孝字大过天,比起阿玛额娘,哥哥自然要排到后头去。
云琇扬了扬眉,作洗耳恭听状:“你怎么了?”
“孤同静初志趣相合,九弟之事……不过找个话题切入罢了,哪有您说的那般铁石心肠。”太子说罢,微微红了耳朵,瞥见云琇越发黑沉的面容,立即改口道,“还请宜额娘教我。”
求生欲还挺足——若他知道求生欲这个词的话。
“教?自己琢磨去。”摆手制止了通报声,康熙大步而来,淡淡扫了太子一眼,“都快十七了,问这些也不羞臊!”
语气严厉,与说教没什么两样了。
太子一噎,连忙起身行礼:“皇阿玛。”
胤禌眼睛一亮,蹬蹬蹬地滑下座椅,扯住了龙袍的下摆:“皇阿玛!”
康熙应了一声,眼神霎时变柔,弯腰将胤禌抱了起来,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
转而瞥向太子:“免礼。你也坐。”
云琇笑着让小厨房重新摆盘,另一边,明明空着肚子,康熙却不顾上用膳了。
心间充斥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他搂着胤禌软绵绵的小身体,沉着脸教训胤礽:“瞧瞧,哪家儿郎会像你一般?没个储君的样!朕太惯着你了。老祖宗千方百计创下的好时机,就这般虚度了过去,真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