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清越, 一曲诉尽衷肠, 余音袅袅, 却并不得身边女子凝神倾听,她始终微垂着头,双眸无甚神采, 似木塑石雕般失了心魄, 心神不知坠沉至何方,半点心思,也没有匀放在这曲婉转动人的《相思引》上, 从始至终, 似没有听进耳中,一音半调。
琴声的主人,似并不在意, 他眼里看到的是长长久久, 并不在意这眼下的得失, 只是展手拂平琴弦,为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实现, 而感到快意,唇际浮露笑意,温柔凝望着身边女子, 一字字告诉她,自己正是依着对她的寸寸相思,才能谱完这支相思之曲, 情到浓时,相思曲成,这支曲子的下半阙,一音一调,皆是他的心声,是他全然为她一人而作,也,只想弹与她一人听。
尽管无声回应,他还是一人说了许多许多,这些话,在他心里藏了太久,积了太多,从前他想对她略说一两句,她总是一字也不肯听,而如今,终于能柔顺地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他倾诉心声了。
……只要能有机会握在手里,只要她肯给他这机会,终有一日,她是能将这些话,听进耳里,听进心中的……
心中深藏的绵绵情意,随着喃喃倾诉,愈发上涌,宇文清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抚上她愁绪凝拢的纤眉,似要为她将蹙眉抚平,萧观音一惊回神欲退,但腰肢却被世子殿下另一只手揽住,他勾拢着她,轻轻一带,即叫她跌落在他怀里。
像是跌落汪洋大海,她愈退,却叫自己愈陷愈深,无法退离,只能极力偏过头去,不叫自己与他贴面四目相对,她心中惧怕,惧怕会让萧家家破人亡的祸事,惧怕世子殿下对她的要求,惧怕眼前这个宛似从不认识的世子殿下,重重的恐慌惊惶,像要将她淹没,她如溺水之人,抓不住任何救命稻草,只知自己最看重的家人安危,全都系在抱她的世子殿下的身上,他一句话,即可叫萧家顷刻覆亡。
于是,当他一壁不肯放手,紧搂着她,一壁微张开唇,道出一句轻轻的“观音,乖些”,即叫她缓缓僵定住了身子、停止了徒劳的挣退,如被押至刑台的囚犯,如是砧板的鱼肉,无法动弹,只能强抑着满心忧惶,惊惧地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所有。
世子殿下似是满意她“乖些”了,眸中有着心愿得偿的欢喜,化作柔和的眸光,聚凝在她的面容上,凝望许久,一手慢慢拢在她的发后,轻抚着,将她拢入他的怀中,全然地抱拢着她,面贴在她的鬓发处,于她耳畔,轻轻发出一声,似是满足的喟叹。
她的身子僵冷如冰,而世子殿下情浓如火,满怀都是热意,紧抱着她,似有一种将所失之物,重新寻回怀中的感慨,汹涌在他心中,几要令他为这一刻的拥怀,而感动不已,他抱着她,浸沉在满心欢欣中的同时,也似未忘了心中的尖刺,在拥怀有顷后,轻轻地问她道:“二弟他,是不是经常这样抱你?”
未等她回答,世子殿下似也不需她回答,这样问后,已自轻笑一声,手抚着她的乌发,轻叹着道:“经常的,我平日看见的,就有不少,夜里梦中,也能望见,每一次看二弟抱你,我心中总是羡嫉不已,二弟他,占了一个丈夫名分,便可对你肆意亲近,而我,却连碰一碰你衣袖,都不能……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这雍王世子,在面对你时,其实像是个乞丐,等着你对我笑一笑,等着你允我抱一抱,等着你施舍给我一分半分,可是观音,你心肠这样好,对世人那般柔善,连对二弟那样的人,都肯那样包容,为何偏偏要对我心狠,为什么……”
他犹有不甘地叹问着,但其实,已不想去追究那个答案了,现在这般,不是很好吗?他从前,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一个乞丐,终日眼巴巴地乞求,能求得什么,又求得多少呢,当做高高在上的君王,主动将一切都攥在手中,他本就是君王之命,未来北雍天下是他的,她自也是他的!
原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