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说得太多太细,叫她伤心难受,可从那仅道出的简单几句里,她已可想知,皇兄曾遭受过怎样可怕艰辛的磨难……
适才望着皇兄淡淡神情的升平公主,心中气恼,可此刻,升平公主再望向皇兄,见他神色越是平淡,心里便越是发酸,正心中难受时,又听皇兄忽地剧烈咳嗽起来,心也跟着一紧,忙倒了茶来给他喝,并轻拍着他的背,忧急问道:“这都好些时日了,怎么还在咳?!”
“小小风寒而已,就快好了,不用担心”,皇帝渐止住咳嗽,温声安慰妹妹,而升平公主心事重重,哪里宽得了心,缓缓在皇帝身边坐下,沉默许久,轻轻地道,“若是那时清河皇叔未死,就好了……”
……那是他们身为北雍朝皇室,离北雍大权最近的一次,只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于是后来,皇兄娶宇文菀,她下嫁宇文清,一切都是无可奈何……他们,从此是北雍朝最精致的两只傀儡,披锦着绣,扮演着天家高贵、太平气象,骨子里,却是身不由己……
皇帝闻言沉默半晌,低道:“对不起”,他垂着眉眼说,“如果皇兄不是如此无能,能及得上清河皇叔一半……”
升平公主制止了皇兄道歉的言语,轻轻依偎在了她至亲的身旁,他们是傀儡,也是在这世上,唯一能互相依偎取暖的至亲,她受不起皇兄对她说“对不起”,受不起皇兄这般向她道歉,就似她成亲那日之时,其实,她该和皇兄说“对不起”才是,明明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宇文妇,是可进入宇文家最深处探查诸事的一双眼睛,可却任性地为了一己欢愉,离开雍王府,避居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
皇兄身边能有多少可用之人、可信之人,她是他的至亲,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他们休戚与共、同脉连枝,她该做他最锋利的一把剑,直插|入宇文氏的心窝才是。
宫门将下钥时,升平公主离开了天子宫中,皇帝一个人立在殿里,将掌心的粟米,一粒粒地,慢慢喂笼中莺雀啄吃干净后,探查的侍从,也回到了殿外,将消息报与了近侍总管蔺平。
蔺平得讯趋步入殿,恭声向皇帝禀道:“皇后娘娘今日下午见的,是秘书郎中卫珩。”
皇帝淡笑着问:“这么说,卫珩前脚刚从朕这里离开,后脚就被皇后的人请到别处去了?”
事涉皇家风月之事,蔺平恭声道“是”的嗓音,不免透着几分忐忑,而皇帝依然平静,边逗着笼中一只金丝雀,边淡淡道:“卫珩这人才学品貌皆是一流,可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皇后眼光不错。”
这话蔺平更不敢接了,只垂首不语,金碧辉煌的帝殿中,一时便只听得金丝雀清啼之声,如此鸣噪了一阵儿,皇帝似也想定了心事,罢了逗雀的手,笑对蔺平道:“这样一位人才,若因风月之事,被贬离京抑或杀了,倒也可惜不是。”
他说着缓缓踱步出殿,立在殿外丹墀处,望向正自天际垂落的一轮夕阳,暮光披拂得整座皇宫金光熠熠,也让身着龙袍的天子,周身萦然有光,更是叫人看不清龙颜神色,辨不清圣心如何。
蔺平心有不安地侍在天子之后,有试着轻声提醒“陛下龙体未愈,不应立在此处受风”云云,但天子始终恍若未闻,心神不知已随渐落的残阳,坠向何方,他便只能噤声,望着天色一分分暗沉下来,最终身前天子的身影,随着整座壮丽辉煌的雍朝皇宫,随着整个天地,一起溶入了夜幕之中。
天色已黑,明灯耀室,该是用晚膳的时辰了,平日里,沉璧对伺候主子用膳一事熟稔无比,手脚也极麻利,一到酉正时分,便准时领侍女们端菜上桌,请主子们用膳,但今夜,却因暗有心事绕怀,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那壶助情之酒摆在桌上,想得出神,直到酉正过了快一刻,侍女芸香奇怪地来问她为何不摆膳时,才醒过神来,忙命小丫头们端菜摆碗。
食案旁的鎏金树灯盏,一支支点燃了,香气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