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李家,两人一块品鉴。
于是时光如梭,一晃眼,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日,徐承志刚从淮安回到扬州,就收到李念原的口信,让他赶紧过府去,说是他今日得到一副名画,似乎就是黄公望《富春山居图》的真迹。
徐承志换了身衣裳,提着一篓子螃蟹便往李府去。
两人赏画赏到兴头上的时候,李府的下人来报,说是有人拿着河道总督的信来求见。
徐承志劝他:“李兄,这不是总督大人的信吗,你都不看?”
李念原头都没歪一下,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画,只扔给了他四个字。
“不看不看。”
…
这之后的事便是大家都知道的了,李念原认了亲,还顺便减了肥。他一个骄奢淫逸的南方老爷,为了一家人硬生生每年冬天都窝在北方过除夕。
徐承志这一年又在过年前来到了京城,他敲开适安园大门的时候,里面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
除了李念原找回来的姐姐李氏,还有便是阴差阳错认回来的李士桢,或者又可以叫他的原名姜士桢。
李念原本来是打心底看不上自己这个绕着弯子认回来的姻亲,他和姐姐的那位表姐死在关外后姜士桢续娶这事他没意见,但你认贼作父还改姓,李念原就有意见了。
可看到姐姐老泪纵横的样子,李念原又心软了回来,毕竟郎中都说李士桢时日无多,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两说。
从前明到如今,两朝三代,南北千里,还能有当年的亲人活在世上,彼此之间又能多苛求什么呢?
这天适安园热闹的无以复加,阿灵阿和珍珍加上他们的四个大头儿子,李士桢带了李煦和两个小孙子,额森和李氏再带上威武和塞和里氏。一群人热闹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天南地北的大事小事。
李念原自从考取功名后又渐渐胖了回来,他踮着脚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左一个红包又一个元宝,把这些堂表亲戚的孩子都塞得满面红光。
徐承志一直站在角落默默看着,他想起自己和李念原交友三十年,连自家大郎和姐儿都没收到过李念原的红包。
倒是十年前大郎得了第一个孙儿,他兴高采烈地喊上李念原一起去看孙辈,结果孩子塞到李念原手里正好尿了。
那时候李念原说什么来着?徐承志记得他说:“这孩子皱巴巴臭烘烘,老徐你孙子也不咋样嘛!”
当时气得徐承志找了个鸡毛掸子发誓要和李念原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最后还是大郎看不下去悄悄给李念原开了小门,让李念原来给徐承志道歉。
如今倒好。徐承志瞧着眼前的情景笑了笑,珍珍那对双胞胎儿子骑在李念原的头上,哈喇子流了他半脸,却没见他半分不快。
忽然,徐承志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他悄悄走出了适安园,门口的管事问:“徐老爷,您怎么走了?不用饭了?”
徐承志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我还得……”
他愣了愣,他还得怎么来着?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本来在扬州也是有家的,如今李念原也有了家人,都不再缺了,自然是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没事,问起来就说我回去了,祝诸位老爷阖家团圆,平平安安。”
徐承志说罢坐上了自己的马车,让车夫回京城去。
京城国子监旁还有徐承志为了监督李念原考进士而赁下的宅子,他进院子翻出自己考上同进士出身后户部改的户籍,想起自己过世的爷爷。
他小心翼翼寻了块绸布,把这户籍包起来,想着什么时候回金陵祖坟上给爷爷报个信。
接着他又翻出一个账本,里面是二十年来他从李念原和他生意的收益里扣下的部分,他叹了口气,把这本东西留在了外面。
然后,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进了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