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有一条心爱的小狗, 第一天见着它的时候, 它就比手掌略大一点, 浑身透着戒备, 好像你摸它一下,它定会咬你一口, 但从一双湿润的大眼睛里却瞧得出害怕。
当时德妃就同他说,小狗才离了娘又来了这陌生的地方,肯定是要害怕的,他不能心急, 得让它觉着你无心伤害它,慢慢让它亲近你。
他依着额娘说的, 果然三天后小狗就同他亲近了起来。
眼前胤禩的神情不知怎么就让他想到了当初,虽然这对比方式让胤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他一时间只那么想了起来。
胤禛是宫里长大的孩子,外表看着还是少年, 心性与想法却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他亲母妃是皇帝宠妃, 他生下来一开始又是皇贵妃养子,从小他都是众星拱月,吃穿用度在宫里仅次于太子。
宫里的太监宫女还有仆妇们,见着他从来都是笑脸相迎, 谁也不会和他过不去。
但被众星拱月不代表胤禛心里不明白事, 他深知同样都是主子,得宠和不得宠之间过日子有天壤之别。
就比如说最简单的吃食,宫里到了用膳的点, 各宫的主子会派人去膳房取膳。
宫中膳房就那么两处,若是离得近就罢了,离得远的冬日里纵然用棉桶去装,等拿到手的时候菜难免还是有些凉。
要想吃口热的,就只能自己的茶房再去热一下,但这味道难免就得打折扣。
何况众口难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得惯膳房统一做的菜(何况膳房做菜也并不好吃,胤祚强烈要求备注),要想吃口顺心的,要么在自己宫里开小灶,要么就只能额外花钱打点膳房里的奴才们。
前一个就胤禛所知,宫里嫔妃中至今只有三个人有这待遇,皇贵妃,贵妃和他额娘德妃。
她们三人,一个是尊,一个是贵,另一个是宠。甚至在胤禛记忆里,自己的额娘也是他记事以后才添上的小厨房。
其余的嫔妃们走得就是第二条路。像惠妃娘娘,背靠着纳兰家,又是大阿哥的生母,既有面子又有里子,每天过得都是蜜里调油的日子。
剩下的大部分人一年到头宫份不过就那几个数得明白的钱,自然就得精打细算着过。
日日都花钱是不可能的,无非也就额外想吃,或是特别没胃口的时候,花钱让膳房做几道自己爱吃的菜。
有些既不得宠,又没钱的主子,说句难听的,没准过得比得势的奴才还不如。
胤禩目下是由惠妃娘娘抚养,但谁都知道他生母出身低微又不得宠,宫里说到底是子以母贵,看人下菜碟。
有些嘴碎的人总爱念叨,过去入关前也不是人人都能封王封贝勒的,如果生母出身低,那只有上战场流过血才有好爵位拿,不然最后弄不好就只有一个辅国公,。
闲话素来都是出了宫里人的嘴,进了孩子们的耳。
皇子们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着长大,哪个都不是傻子,同样都被人尊称一声“阿哥”,彼此之间的鸿沟都是心知肚明。
太子一档,几个妃位的阿哥们一档,剩下的再一档。
如今眼前的人分明是自己的亲弟弟,却用带着一丝惧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胤禛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丝别扭。
六弟生病时对宫廷生活残酷那一面的隐痛再次浮上心头,让他不禁对眼前的胤禩生出了一丝同情。
他难得脸上露出称得上是和善的笑意,放下自己的弓走到胤禩身边。
“八弟,你先射几箭来瞧瞧,我来给你掌掌眼。”
胤禛温柔的声音让站得离两人不远的胤祚分了神,他手指一松,箭没对准靶子就射了出去,毫无意外地脱了靶。
胤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啦,你连靶子都射不中,还说比我强,我看阿灵阿师傅把咱两配成一对,分明是想让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