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阅一时错愕懵懂, 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这是什么意思?”
秦照依旧站在窗前,可能是因为身形过于高大了,在他身后落下一片晦暗冰凉的阴影,莫名就叫人觉得有点冷。
沈阅还是努力克服心里的不适, 往他身边走了两步。
没有靠太近, 站在他侧后方, 三五步开外的地方。
就见他面部的线条紧绷,夏日正午的阳光洒落在眉眼间,都未能融了男人眼底彻骨森寒的那层冰。
秦照再次冷笑起来,这一回,就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说:“当年趁火打劫, 对朝廷起了不臣之心的分明是贺崇明那老匹夫。”
沈阅倒吸一口凉气。
十多年前那会儿朝廷还在面临南边来自于大晟的威胁, 在那个节骨眼上,朝中手握重兵的权臣,百年门阀世家的定国公府若要联合势力篡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段往事, 因为太不光彩, 也一直叫他心中积怨,愤愤不平,所以这许多年来,秦照自己也都尽量回避,不去刻意想它。
他此时才回忆着,逐渐将那段尘封心底多年的往事和盘托出——
“那一年, 本王十二岁, 先帝在一场大病之后,身体突然急速的衰败下去,可以预感到大限将至了。”
“那时候的贺家势力已经盘踞北疆数十年, 根基稳固,在朝中更是因为母后入宫做了皇后的关系,积累出了不少的人脉实力。”
“贺崇明得知先帝病倒,对朝政已经显出了力不从心的疲态,仗着自己拥兵自重,定国公府在朝中又声望极高,就生出了狼子野心,想要挟制本王与母后,将现在宫里的那位拉下马,他好掌权听政,窃国而治。”
“当时南境面临大晟的威胁,边军自顾不暇,东南沿海又时时闹海寇,也就北边经过贺崇明多年的打压整治,还算边境安稳。”
“那等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一旦朝中因为大位之争起了内乱,各方边境的敌人必将趁虚而入,江山社稷不保。”
“而当时朝廷的实力,比现在更加不如,更不具备直接拿下贺崇明,拔除这颗毒瘤的实力。”
听到这里,沈阅深思之后,立刻就懂了。
她内心惊诧又震撼:“所以,是母后先发制人,佯装事情败露,出面认下了这项罪责,并且一力承担?之后她被软禁,你被驱逐……定国公手里失去了可以操纵的棋子,他又不能直接以自己的名义揭竿而起,明着谋朝篡位……”
定国公贺崇明既然有此野心,那么事败于此,不甘心他肯定是不甘心的,只是朝廷没有明着质问他,他必定只得选择埋头当鸵鸟。
他意图操纵贺太后与秦照,这一举动已然是得罪了贺太后的长子,也就是当时的太子,现在龙椅上的那位皇帝陛下。
结果就弄了个两面不是人,他已然骑虎难下。
沈阅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敏捷又聪慧,什么事都能一点就通。
秦照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本来无比压抑愤恨的心情竟是奇迹般先有了几分平复。
沈阅思忖过后,就又抬眸看向了他:“然后呢?”
秦照这回倒是颇具兴味的勾了勾唇。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沈阅知道,他这又是在故意逗弄自己。
只是念着他这会儿心情不好,她也就当哄着他玩了,不予计较。
再次认真思索起来:“之后定国公并未狗急跳墙,做出不计后果的非常举动,那就说明起码朝廷是并未直接向他摊牌的。”
所以,这一直以来,他应该也都不确定贺太后究竟有无供出他吧?
沈阅此刻也终于明白——
为什么宫里要刻意给一些信得过的臣子比如闻时鸣之流放出消息,说贺太后牝鸡司晨、起了废长立幼祸乱朝纲的心思……
毕竟皇家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