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唐向来不顺眼,如今朕难得出次长安城,要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心思,还真说不准,你的担心亦有道理,只是朕却不信,神殿里那几位大人物敢真的对朕不利。”
汗青听着陛下这话里透着的豪迈气息,心头不禁一阵苦涩,知道以唐人的性情,说到胆魄方面,那便再难劝说,但他依然有些不甘心,说道:“北方军调了半数进东荒,金帐那边不安稳怎么办?陛下还是应该去北大营……”
皇帝陛下微微皱眉,说道:“有徐迟坐镇北大营,朕有什么好担心的?”
徐迟乃是大唐帝国四大王将之一,向来沉稳低调,名气远不如镇国大将军许世,也不如当年的镇军大将军夏侯,但这名大将军的防守却堪称举无双,大唐帝国与金帐王庭要保持平稳,所以他一直负责北方军。
汗青没有办法诋毁徐迟大将军的能力,不由急的满头是汗。
皇帝看他颓丧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挥手示意他退下……落日西下,照耀在贺兰城上,东向的城墙上略显幽暗,大唐铁骑已经尽数通过峡谷前往东荒,皇帝陛下却依然站在城墙上,手抚栏杆,目眺远方,若有所思,他的鬓间已现花白,脸上却没有任何老态,只是比前些年瘦了不少。
荒原上比长安要寒冷不少,此时没有阳光临体,野风穿峡而至,皇帝陛下微微蹙眉,举手握拳堵在唇边,强行把咳意镇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服了一颗。
“镇咳之药终究只能治表,无法治本。吃多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黄杨大师看着他担心说道。他与皇帝陛下多年前便结识,自悬空寺学佛归来之后,二人更是义结金兰,所以说话行事与普通臣子不同,很是直接。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说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治不了本。那便让自已舒服些。”
黄杨问道:“陛下,莫非你真的不担心?”
皇帝陛下闻言,眉头微挑说道:“担心什么?金帐王庭那位单于还是西陵神殿那些神棍?朕带着十余万铁骑在外。我就不信金帐王庭敢来。”
黄杨看着陛下言谈之间的淡然自信神情,不由微微一笑,心想自已竟是忘了陛下当年做太子时。曾是纵横北疆无敌的一代名将,金帐王庭在他手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哪里敢轻挑战衅,只是……
皇帝猜到他的担心与汗青一样,摇头说道:“西陵神殿若想让朕死,便必须全力出击,但他们现在的目标是荒人,是冥王之女。”
“而且,他们哪里敢来刺杀朕。”
黄杨沉默片刻后说道:“其实我更担心长安城。”
皇帝陛下微微蹙眉问道:“你觉得公主监国不妥?”
黄杨心想何止自已觉得公主殿下监国不妥,大唐无数大臣甚至是街头的百姓。都觉得此事大为不妥,御驾远起赴荒原,还把那两位带在身边,若一旦出事,长安城只怕会陷入动荡。
没有待他回答。皇帝陛下淡然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那些担心都没有意义,即便朕真的出事,遗诏谁敢不遵?”
黄杨大师平静说道:“遗诏要让人看到才有效力。”
皇帝陛下说道:“若朕先死,夫子在,书院在。谁敢行大逆不道之事?汗青担心朕之安危,你担心国之安危,那是因为你们都没有想明白一件事情。”
“要我大唐覆灭,须先灭夫子,再灭朕,然后还要把书院全灭,如此方能做到,而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人能够做到?”
黄杨缓缓摇头,说道:“但是夫子终究已经老了。”
“夫子永远不会老……”
皇帝陛下这句话明显还有下半截,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自已有所触动,沉默片刻后缓声说道:“其实朕才是真的老了。”
黄杨知道陛下的身体一直不好,明白他所说的老,其实是病,心情不禁变得有些低落,旋即想到生死本是寻常事,何必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