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用黑绒绣出草字來。字迹勾踢、转折、轻重、连断皆与笔草无异。惟妙惟肖。此屏风世间唯有一架。实在是无价之宝。
见他有疑惑神色。那小内监忙陪笑道:“安氏虽然失宠。可太后吩咐了。一应东西全不要内务府收回。只陪着她一同葬在这里就是。”他有些嗤之以鼻地摇摇头。用怜悯的口吻道:“安氏真是可怜。伺候的人都沒有了。天天只对着一堆死物。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闻言心口微微一震。也叹不出什么。只看着那架屏风。他不擅品评绣工的好坏。只觉得上头的洛神真有凌波微步之态。仿佛要步下屏风。走到自己面前來。
当时听妹妹随口说起时便留了心。陵容是极擅刺绣的。若她看见。定会喜欢。
只是。这也不过是想想罢了。这样的连城之宝。如同已入深宫承恩婉转的她一样。都只能在午夜梦回的寂静里。如闪电一般迅疾划过脑海。。偶尔想想罢了。
却不想。她真已经拥有。可想而知。当年的她是如何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虽未亲见她的荣宠。然而后宫女子大多出身世家。她是身世寒薄的县丞之女。便这样从次序微末的选侍始。一步一步踏上尊荣之地。临位三妃。
鹂妃一曲清歌绕梁三日。兼惊鸿之姿。轻易摘取紫奥城万千荣华。
只是如今被囚冷宫。这一切繁华如梦。多么像一个笑话。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叹息的尾音似一缕凉风。还未散。便见屏风后有人影一闪。他等了半日不见人出來。略略踌躇。只好进去。屏风后是极阔朗的一间屋子。才是待客的地方。她坐在花阑长窗下。纤手微扬。五彩的丝线便在细白的手指和雪白的绷布之间灵动如蝶。她穿着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头发并不梳成发髻。只如未嫁女子一般垂着几缕。风吹过。便柔软扬起。鬓边簪一支简洁的素白银簪。那样娴静的姿态。宛如初见时的好女子。那银簪他见过。素昔在甄府小住。她头上便只簪着这只簪子。连衣裳。也是那时她常穿的颜色。只是并无镶银丝万福图纹这般贵重罢了。
当年的她。美如桃花。是风露清韵一般初开的桃花。
正被回忆撩拨。她抬头浅浅一笑。轻轻唤他:“甄公子。”
甄珩略略一愣。心中突突乱跳。连对他的称呼。也似当年。然而。已不是当年了。他稍一转神。已按礼问候。“鹂妃娘娘金安。”
她停下手。忽而一笑。“我待公子如从前。公子怎么还称我‘娘娘’。”她的声音绵软如三月风。“你瞧我是不是老了。和从前还像不像。”
甄珩垂首道:“礼制所在。臣不能不遵。绝不敢冒犯娘娘。”
她看住他微笑。软软道:“你敢只身前來。已不怕冒犯。何必又再拘谨。”
从前。她哪有这样坦然。若察觉了他的目光。也会含羞低头。粉面生晕。他抬头。须臾才能看清她的容貌。她瘦了许多。脂粉描摹得细腻厚实。却遮不住面颊肿起处道道红痕。。。听闻是太后日日派人掌嘴所致。更哪堪掩饰眼底的无尽沧桑。“娘娘容颜依旧。装束也似从前。只是心已不是从前单纯的心了。”
她低手绣了几针。他看见她绣得是一双鸳鸯。游弋在一树花开如焚的夹竹桃下。她轻声道:“若还是那颗单纯的心。恐怕早已在宫里死了几百回了。”说罢“嗤”地一笑。“既然说礼制所在。那么悄悄地进嫔妃宫殿。算不算是违制。”
甄珩退后一步。道:“是臣失礼。然而。臣应娘娘所请。也是有话要问娘娘。”
她的手边搁着一盘生杏仁。她取了一枚慢慢吃了。她转过脸。姣好的侧脸沐在日光里似一朵半开的白莲。她声如梦呓。“你知道我的刺绣是谁教我的。是我娘。我娘曾经是苏州的一位绣娘。她的手艺很好。绣出的鸟像会飞。绣出的花像有香味儿。她心灵手巧。年轻貌美。我爹很喜欢她。当年。我爹还只是个卖香料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