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随风沙沙晃动满枝的叶。这样渺广的大漠中。在马上吹着拂面的风。仿佛只是飘荡在茫茫大海孤伶伶的一叶。无边无际的原野。仿佛永远都不能走到尽头。
若真能只是沧海一叶。随波飘荡。任意东西该有多好。可是天下那么大。终究沒有甄嬛和玄清的容身之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连那枚小小的矜缨都已沾染了玉隐亲手缝成的针脚。我们带着心里的牵挂又能自由地走多远。
我们的放不下太多。苦海无涯。不能自渡。所以。永远不能同登彼岸。
风渐渐大了。拂起的衣角在深夜里如一双巨大的比翼的蝶。仿佛要自由地翩然飞起。我望着他的眼。几乎是贪恋地握住他的衣襟。靠在他胸前。唤他。“清……”
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如粲然的星子倒映进眼中。好像是一滴滴凝结的泪。脑海里蓦然想起幼时所念的一句诗。前词后句都已经模糊了。只隐隐记得那一句。“拼尽一生休。尽君一日欢”。
一生休。我來不及去细想。他的吻落在唇边。带着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卷來。
月色明澈如清霜。自驿馆旧旧的窗格里漏下來。清晰地照出他睡梦中安稳的容颜。这样的神情。我已经数年不见。可是那样熟悉。和自己记忆中的印象并无丝毫分别。只是觉得如身在梦中。不信还有这样一天。
这样的月夜。和从前在凌云峰的月夜。并无一点不同。
他脸色有淡淡的潮红。俊朗的面容略有倦色。我俯过去仔细看他的脸。心下一软。手指眷眷抚上他的眉。他的面庞。忽觉手上一紧。玄清竟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一时不敢动弹。只低低绽出温柔笑意。“嗳。睡觉也不老实……”却见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断断续续道:“嬛儿。……别走。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你……”我怔在那里。慢慢伏于他胸前。感觉他身上的无尽温暖。安定我的身心。
恍惚是过了良久。窗外有呼呼的风声吹过。晃动着薄薄的窗纸。塞外的风声不同于紫奥城。紫奥城的风怎么都是漱漱的小雨。而这里。连风都是刚硬的。
可是……
我缓缓松开他的手。那一刹那。眼中忽然沁出了模糊的泪光。泪眼朦胧中。想起数年前他远赴滇南那一日。离别前昔。我那样明眸流盼。深情熠熠。“我等着你回來。”
终于。我等到了他回來。可是自己。却不得不离开。
这样的命数。已是永远不能摆脱。
废弃许久的驿馆十分简陋。尚有一点尘土浮动的气味。我极安静地起身。自行囊中取出一卷细细的安神香。点燃的一瞬双手有些微的颤抖。像是被烫了一般。我静一静神。眼见点燃的安神香冒气一缕幽细的白烟。方才披上朱红外裳。静静开门出去。
退身掩门的刹那。看见他的身影掩映在如霜月色中。那样安详。唇角还带了一丝笑意。许是梦到了什么愉快的事。
门“吱呀”一声应声阖上。我逼迫自己转身。但见深深庭院。满地雪白落花簌簌。似燕山寒雪。寂寂无声。一轮明月那样圆。遥遥挂在天空。冷眼旁观。
原來所谓花好月圆。不过是明月不谙离恨苦。永远冷静而自知地挂在天涯那头。
我终于。落下泪來。
走出两重院落。驿馆大门外。阿晋与槿汐正蹲坐在台阶上打着瞌睡。槿汐睡得轻浅。即刻醒了。见我装束齐整。丝毫也不意外。只是带着那样凄楚的笑意。“奴婢知道。娘子迟早会出來。”
我微微颔首。推一推阿晋。他见我独自出來。不觉讶异道:“娘子怎么出來了。”他往我身后探头。“王爷呢。”
“王爷还睡着。”我看着他。平静道:“阿晋。你带兵送我回去。”
“回去哪里。”他一时反应不过來。
我简短答道:“回宫。”
阿晋脸色难看得像鬼一样。“娘子睡糊涂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