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醒來。澄澈日光莹透深绿窗纱。卫临已在殿外垂手伺立。我梳洗完毕。见他笑道:“本宫知道你很快会回來。只是沒想到那么快。”
他请了个安道:“昨天半夜就奉了圣旨专伺候娘娘的胎。所以今日一早就來向娘娘请安。”
我点点头。临镜戴上一副金丝圈垂珠耳环。“永巷的日子委屈你了。”
他笑。“微臣不怕。微臣知道娘娘有足够的本事翻转世事。福泽微臣。”
“不是本宫有本事。而是温实初已经自顾不暇。本宫需要你在身边。”
家常在宫中并不梳宝髻。委地长发一半用一只玲珑点翠垂珠扣松松挽在一侧。一半梳的油光水滑。结成一条辫子拿一支白玉簪子紧紧挽起。再用金嵌宝插梳拢起脑后碎发。梳头的花宜托起簪花小镜。前后相映。衬得镜中人明眸流转、神采奕奕。
我披一件家常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长衣。卫临把了脉道:“娘娘气色真好。无论失意得意。总是风采不减。”
我淡淡一笑。“何來风采。不过是人活一口气罢了。”
花宜抿嘴笑道:“娘娘这样打扮。大约是不见客了。”
“今日大约是宾客满门吧。”
“热闹如初。各宫都來向娘娘请安贺喜。连太后那边也派孙姑姑來慰问。”
“花宜。你入宫几年了。见识不少。自然呢知道该怎么应付。”
花宜旋身出去。我看卫临道:“胎气还妥当吗。”
“还妥当。只是娘娘体虚时有孕。得多进温补之药。微臣自会去安排。”
我抚着腹部道:“这孩子來得及时。是本宫的救星。沒有他。也沒有此刻的你我。你自己也善自当心。经历此事你该知道。在本宫身边做事。位高。自然也愈险。愈容易被人算计。”
他浅浅含了笑意。“富贵险中求。古來如此。”
我轻轻一嗤。“本宫最欣赏你心思坦白。”我想一想。嘱咐道:“有空也帮本宫看顾瑛嫔的胎。”
向晚时分贞妃來看望我。我闲來无事。与她执了棋子黑白相对。北窗下凉风如玉。吹起殿中湘妃竹帘青青。传來莲台下瓣瓣荷香清远。远处数声蝉音。稍噪复静。我执了白子沉吟不决。揉着额头道:“也不是第一次有身孕了。不知为何。此次总觉得特别烦躁难言。神思昏聩。”
贞妃一袭玉白绡衣。清雅宜人。“姐姐有孕以來接二连三受了许多委屈。难免分心伤神。损了元气。”她眉心微蹙。“姐姐可知道姜氏身边那位伺香小宫女死了。”
我随手落了一子。问:“怎么死的。”
“皇上下旨用了重刑。那宫女说是姜氏平时苛待她。与荷香两人对她动辄打骂呵斥。她才发了狠下麝香害姜氏。”
“那是胡话。”我一嗤。“我还是那句话。小小宫女。哪里來这样贵重的麝香。又是谁给了她这样的胆子。敢谋害圣上宠妃。她真的活腻了么。”
“皇上也是不信。再审时更用了重刑要问谁指使的。连钻手指的竹签子也扎断了好几根。那小宫女熬不过刑。咬舌自尽了。结果再查下去。在和姜氏一同入宫的采女刘氏那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麝香。刘氏一向对姜氏得宠最有怨言。家中本也有些财势。内务府的人便抓了她去应差事。”
贞妃心软。不觉微露悯色。我低首弹一弹指甲。“妹妹也不相信是刘氏做的么。”
“以假乱真。混淆黑白。素來是宫中之人最擅长的。”
“可怜了刘氏。一进慎刑司的刑房。便是出來也成个废人了。”她眸中深显不忍之色。悄悄靠近我。“我心里揣测了半日。那一位是皇后自己举荐入宫的。会不会是她……她可有这样狠心么。”
我怡然一笑。赞道:“妹妹素來聪明。”
花宜和品儿手中握着尺把长的翠绿蕉叶扇。一下一下地扇着风。花宜悄悄嘟囔了一句。“祺嫔跟了她半辈子。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