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只比我小一岁,又年长于玉姚,所以排序为甄氏第二女,我修家书一封请爹娘入京主持婚仪,又另写一封将浣碧入族谱、其母牌位入祠堂之事细细说与爹爹知道,我又按着我们姐妹排行从“玉”从“女”旁,定了玉如、玉姗、玉娇、玉婧、玉妩几个名字给她拣选,浣碧不喜“如”字隐了其母乃妾室如夫人的出身,倒很是喜欢有“姗姗來迟,后者有福”之意的“姗”字,谁知报了礼部上去,礼部尚书却道义女到底非本家出身,总得内外有别,只能从“玉”字排行,我与浣碧一说,想起她此身身份隐匿多年,便定了“玉隐”为名,浣碧虽因此事有些不乐,然而到底了却多年心愿,又得玄清如此礼遇,也算夙愿已偿,十分喜悦,事出仓促,我将昔年备下给玉姚、玉娆的嫁妆全数赠与玉隐,又请吕昭容主婚,玢儿养好伤之后便跟玉隐入府主事,又从内务府选了六个精干伶俐的丫鬟一同陪嫁过去,十足按闺阁小姐出嫁之礼安排,绝不使素來好强的浣碧自觉身份失于沛国公府,日后低人一头,如此,只待爹娘回京,六月初四浣碧出阁,
月牙细细一弯,已是六月初三了,爹与娘亲在四日前已到了京中与我相见,一别多年,爹爹与娘都多了几多白发,相拥的哭泣不能洗去多年的委屈与分离之苦,而哥哥的病更让爹娘伤心,幸好爹娘的身体都还康健,哥哥的身子也略为好转,我才能稍稍安慰,甄府原先的府第玄凌已一早叫人重新修葺,爹娘可以暂住,等浣碧嘉礼一过再回蜀中,
爹爹老泪纵横道:“熬了这么些年总算熬出來了,当年家中败落,爹爹只怕连累了你,”
我忙道:“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如今可不是连浣碧都有好人家了么,”
爹爹看着我道:“玉隐能有这样的归宿,绵绵也可以瞑目了,”
我忍泪颔首道:“虽然是侧室,然而浣碧是真心喜欢王爷,总算也了了她的心愿了,”
爹爹道:“终究你也为她费了不少心,我这个做爹爹的不能给她和绵绵的名分,你都尽力给她了,”
“玉隐到底是我妹妹,委屈她多年为婢,我心里也不好过,”我拭一拭泪,“爹娘住在沈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已吩咐人把甄府修葺起來,爹娘接了哥哥回去也好照应,”
爹爹不觉一怔,苦笑道:“皇上允我和你娘回來观礼已是恩旨,如何还能在京中长住,爹爹看到你和孙儿们都好,已经老怀安慰,不求其他了,”
我眸中精光一闪,已含了几分狠意,“既然回來,我不会再让爹娘回那穷山恶水之地,趁着此次回來,女儿会设法请皇上彻查当年之事,爹爹对当年管家所告有可疑之处,要一一写下,女儿也会通融上下,尽力完成此事,”我握住爹爹的手,沉声道:“当年的冤屈到如今就够了,”
这一晚新月露钩,我心事重重抚过七弦琴,未成曲调,弦已乱了心绪,“长相思”还在指间徘徊,而陪着他长相厮守的人却永不是我了,就像是一个最讽刺的笑话,相思不得相守,我却要看着自己的妹妹成为最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一生的女子,
那么,请容我再弹一曲,了却相思,不望相守,
屏息静气,许久,才将颤颤的指尖再度搁上琴弦,心如披霜被雪,十指轻翻,曲随人心的忧伤,连寂寞都要掩耳不忍听闻,终于,指错弦惊,尖锐而突兀的声响似金戈之音生生划断了这一曲,
上弦月一点一点升起來,落进未曾掌灯的柔仪殿中似开了无数冰雪梨花,
几度相思不相见,春风何处有佳期,
原本,还是有点奢望的吧,即便我已是他兄长的宠妃,即便我已习惯沉溺于这无尽黑暗的海底,却总还奢望着,能有一天跃出海面深深呼吸,
而如今,明知道是奢望罢了,却连想要奢望一下都成了奢望,
他的身份,是我的妹夫,
只一称呼便昭告天下,他是我妹妹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