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有些深远,似夜色沉沉中透出熠熠星光,“而且,于涵儿的将來也会不利,”
我隐约明白他语中深意,心中感触万千,“予涵还小,还有予沛呢,”
他点头,手上加了几分力,“是还小,朕也还不老,对于幼子可以好好栽培,不能再像予漓一般了,”
我定一定神,“皇上要栽培孩子是不错,只是前朝也须得安稳,不要再生出昔日汝南王与慕容家之变,”我转首看他,“其实皇上未必不知道,当年臣妾母家之事大有莫须有的嫌疑,皇上为予涵的将來考虑,也不能让他的外家永远是罪臣,皇上是否能考虑重查当年之事,”
玄凌紧闭的嘴唇有生硬的弧括,我仔细看他,眼角细细的皱纹蔓延到他的嘴唇,有凛冽而清晰的唇纹,烛火“扑”地发出一声轻响,他的声音也那样轻,“祺嫔在宫中并无大错,管氏一族也暂时无隙可查,贸然翻查当年之事只会让朝政动荡不安,”
那么,只能让臣妾的父兄永远承受这不白之冤么,我很想激烈地问一问,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最平静的一句,是对他也是对自己说,“臣妾可以等,”
次日,玄凌便传旨六宫,进荣赤芍为正七品余容娘子,嫔妃们循礼本要去贺一贺的,然而赤芍出身寒微,宫中妃嫔大抵出身世家,皆不愿去奉承,连着几日雨雪霏霏,地湿难行,便正好借了这个由头不去,又因着时气天寒的缘故端妃与太后都旧疾发作,贞贵嫔卧病,连着睦嫔出门滑倒摔伤,皇后便嘱咐免了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各自在宫中避寒,
出门不便,外头又阴寒潮湿,人人整日待在宫中亦是无趣,眉庄月份渐大,为着保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亦索性在宫中日日陪着灵犀与予涵,弄儿为乐,
这日午后,我才用过午膳,外头铅云低垂,阴暗欲雨,不过半个时辰便下起了雪珠子,兼着细细的雨丝打在琉璃瓦上飒飒轻响,听得久了,绵绵地仿佛能抽走人全部的力气,玉帘低垂,百和香轻渺地从锦帷后漫溢出一丝一缕的白烟,仿佛软纱迤逦,又袅娜如絮,弥漫在华殿之中,我困意渐起,怀抱剔丝珐琅手炉只望着那香气发怔,
也不知过了多久,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里那一抹香似乎燃尽了,眼前绿意一闪,却见浣碧欢步进來,搓着手连连呵气道:“这鬼天气,又冷又湿,人都要难受死了,”
浣碧是我陪嫁的侍女,柔仪殿诸女中自然是头一份的尊贵,用槿汐的话说“便是大半个主子了”,她披一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衣襟四周刺绣如意锦纹是略深一些的绿色,皆用银罗米珠细细衲了,拦腰系着鹅黄绣花绸带,下着绿地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用一块碧玉藤花佩压裙,头发用点翠插梳松松挽一个流苏髻,缀着一枝云脚珍珠卷须簪并数枚烧蓝镶金花钿,
她取过一件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搭在我肩上,柔声道:“小姐既困了,怎不去床上躺一躺,”
我揉一揉微涩的眼睛,捶着肩膀道:“天天躺着也酸得很,还是坐着罢了,”
浣碧满面春风,有抑制不住的自得之色,“咱们天寒无趣,外头可热闹呢,”
我掰着指甲低笑道:“什么有趣的事,且说來听听,”
“有人耐不住天寒寂寞,便去景春殿找茬子生事,”
我百无聊赖地一笑,“还能有谁,不过就是穆贵人她们几个罢了,”
“小姐说的是,”浣碧靠在我身旁,“景春殿炭火供得不足,穆贵人叫人抬了一箩筐湿炭去景春殿,美其名曰供安氏生火取暖,那湿炭是潮透了的,虽点火生了起來,却更熏得满殿都是黑烟,可把安陵容折腾个半死,”浣碧说得绘声绘色,耳上一对红翡滴珠耳环如要飞舞起來,
我蔑然一笑,“穆贵人从前不过是撒泼厉害,怎么如今也耍尽了这细作手段,”
浣碧不无快意道:“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些手段原是华妃在时折辱敬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