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霭。行过水仙桥便到了芦雪榭。芦雪榭一带芦花正茂。在溶溶月下如雪如银。此处与绿霓居已经不远。周围寂寥无声。不见人影。朱缎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踏在被露水洇湿的甬道上。连着裙裾碰触的声音。沙沙轻响。面前一角太液池水被月光投注下温柔的颜色。泛着清淡的波光。岸边芦花纷扬似大朵的雪花。看得我心底渐起凉意。
不知甘露寺长河边。芦花是否依旧。
记忆纷叠的瞬间。喉头骤然一凉。一把银亮的薄锋小刃已无声无息贴在颈边。映着浣碧的大惊失色。滟贵人笑靥如花。“娘娘别小瞧这把匕首。可是波斯进贡的珍品。从前嫔妾驯兽时被一头不知好歹的豹子所伤。嫔妾身子康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潜入豹苑。偷偷割断了那头豹子的喉管。娘娘可也愿意试试。那豹子的血又热又腥。十分黏稠。娘娘是大美人。不知您的血是怎样的呢。可也如你的心一般冷冰冰沒有温度的。”说罢娇媚地横一眼浣碧。“碧姑娘若不小心叫起來。我手里的匕首也会不小心割断淑妃娘娘的喉咙。”
浣碧的惊呼被生生吞进喉中。我怒极反笑。强逼着自己身子纹丝不动。“何必吓唬浣碧。你千方百计把本宫骗到这里。又许浣碧一人跟着。自然有万全之策。何况这里偏僻。你根本不怕有人听见。”
她眼波欲横未横。似宛转的流波。轻轻“嗯”了一声。“娘娘好聪明。所以嫔妾即便在这里失手杀了娘娘和您的侍女。前头再走数百步便是交芦馆。嫔妾大可推到与您结怨已深的祺嫔身上去。嫔妾自担不了任何干系。”她“咯咯”一笑。“反正祺嫔想杀娘娘的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嫔妾只当成全她。”
匕首贴在喉头有冰冷的凉意。只消稍一用力便能要了我的性命。我逼迫自己静下心神。微微含笑。“难道滟贵人与本宫不是结怨已深么。否则那日在永巷何必使团绒引了那么多猫來要本宫和腹中孩儿的性命。只是本宫命大罢了。”
“娘娘已经猜到了么。”她说话间香风细细。嫣然百媚。“娘娘耐心真好。既然一早猜到。还能隐忍嫔妾那么久。是嫔妾低估娘娘了。”
髻边簪着一只硕大的白玉薄翅蝴蝶。风动。细细的触角相碰有玲玲的响动。我淡然望住她。“不是你低估本宫。而是事情已然过去。本宫也不想为难你一片痴心。。你已是皇上的宠妃。若因清河王而杀本宫。未免太不值得。”
她的神色微微一变。眸中的腾腾墨色愈加深沉。牢牢盯住我道:“你知道了。”
我打量她周身碧青的衣衫。坦然回视着她。“贵人终日只着青色衣衫。爱合欢花胜过自己性命。兼之有人告诉我。昔年你孤苦垂死之际。是他请太医來救的你。王爷慈悲心肠。安知自己救了一个蛇蝎女子。若王爷此时知晓。不知心下作何想法。”
我话音未止。浣碧神色倏然大变。怒道:“最毒妇人心。难为王爷昔日苦心救你。你竟敢如此戕害小姐。”她豁地一口唾在滟贵人面上。“你如此蛇蝎心肠。也配喜欢王爷么。”
唾面乃是奇耻大辱。浣碧激愤之下不顾后果。一时自己也惊住了。顿时面色苍白。仓皇地瞧着我。滟贵人若无其事拭去面上唾液。低笑一声。“怎么方才你家小姐说我害她之时你不曾激怒。一说起王爷便如此情急。”她悠然扬眉。眼角生春。“碧姑娘只着碧色衣衫。碧色同与青色。不知是否与我同一缘故呢。”
浣碧满面晕红。大是羞赧。狠狠道:“妖孽女子只会胡说八道。”
“我是妖孽。淑妃娘娘岂不成了妖孽之首。”她施施然靠近我。唇角扯出一丝狠决之意。“既有甘露寺的缘分。娘娘何必得陇望蜀、贪心不足。施媚重回皇上身边。果然娘娘眼中。天家富贵胜于他的倾心。”她眸中有雪亮的鄙弃与恨意。“嫔妾自识王爷。从未见他有如此真心欢悦的时刻。也从未见他这般伤心。从娘娘回宫那时嫔妾就开始疑心。直到那一日中秋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