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和眉庄二人重新匀面梳妆,备下了轿辇去太后处不提,
颐宁宫花木扶疏,一切如旧,只是因着太后缠绵病榻,再好的景致也似被披靡了一层迟钝之色,仿佛黄梅天的雨汽一般,昏黄阴阴不散,
眉庄是熟稔惯了的,搀着我的手一同下了轿辇,搭着小宫女的手便往里走,芳若满面春风地迎了上來,笑道:“太后适才醒了,刚喝着药呢,”
眉庄笑吟吟进去,向太后福了一福,便上前亲热道:“太后也不等我就喝上药了,该是臣妾喂您喝才是,”说着伸手接过孙姑姑手里的药碗,道:“有劳姑姑,还是我來服侍太后吧,”
太后慈爱笑道:“你來得正好,除了你孙姑姑,也就你伺候得最上心最叫哀家舒坦,”
虽在病中,太后却穿着一身七八成新的耀眼金松鹤纹薄绸偏襟褙子,头发光滑拢成一个平髻,抿得纹丝不乱,只在发髻间只别了一枚无纹无饰的浑圆金簪,
其实她久病卧床,并不适合这样耀目的金色穿戴,更显得干瘦而病气恹恹,只是不知为何,太后虽病着,却自有一种威仪,从她低垂的眼角、削瘦的脸颊、浑浊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我想起舒贵太妃对太后的描述,心下更是悚然,油然而生一股畏惧之情,已经跪了下去,道:“臣妾甄氏拜见太后,愿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太后微微扬眉,抬眼淡淡看我,“回來了,”这样平平常常一句,仿佛我并不是去甘露寺修行了四年,而是寻常去了一趟通明殿礼佛一般,
我低首敛容,静静答:“是,臣妾回來了,”
“那末,”她打量我一眼,“未央宫住得还习惯,”
我心下一紧,“未央宫太过奢华,臣妾很是不安,”
太后“嗯”了一声道:“虽然奢华,倒还不曾越过从前舒贵妃的例,皇帝要宠着你些也不算什么,”她皱眉对眉庄道:“药喝得哀家舌头发苦,去倒掉也罢,”
眉庄只是笑容满面,笑嗔道:“臣妾说太后越活越年轻呢,太后偏不信,非说臣妾哄您,如今怕苦不肯吃药闹小孩子的脾气,太后可不是越來越年轻了,”
太后脸上的皱纹一松,似开了一朵舒展的千伴菊花,掌不住笑道:“哀家原瞧着你多稳重的一个人,如今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眉庄笑道:“药喝着太苦,怄太后笑一笑,”
太后抬手刮一刮眉庄的脸颊,笑叹道:“原本实在不想喝了,就瞧着你这点孝心吧,”说着将药汁一饮而尽,眉庄眼明手快,见太后喝完药,取了绢子在手为太后擦拭,太后见我还跪着,道:“倒疏忽了莞妃了,有身子的人还叫跪着,”说着向我招手,“你來服侍哀家漱口,”
我忙起身端起太后床边的金盆,已有小宫女在茶盏里备好了漱口的清水交到我手中,我服侍着太后漱了口,转头向孙姑姑道:“太后从前吃了药最爱用些眉姐姐腌渍的山楂,不知如今还备着么,”
孙姑姑眉开眼笑,道:“娘娘记性真好,早就备下了呢,”
眉庄亦笑道:“太后瞧莞妹妹对您多有孝心,”说罢自取了山楂來奉在近旁,
太后摒弃左右侍奉之人,只留了眉庄与孙姑姑,懒懒道:“服侍人的功夫倒见长了,难怪去了甘露寺那么久还能叫皇帝念念不忘,还怀上了龙胎,倒是哀家对你掉以轻心了,”我听得太后语气不善,刚要分辩,太后微眯了双眼,浑浊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而清明,冷然道:“一别数年,你倒学会了狐媚惑主那一套,”
我见太后动怒,慌忙伏在地下,叩首道:“太后言重,臣妾实在惶恐不安,”
“不安,”太后抬手抚一抚鬓发,似笑非笑地缓缓道:“怎么莞妃身怀六甲,君恩深厚,这样风光回宫也会不安么,”
我惊得冷汗涔涔而下,含泣道:“臣妾是待罪之身,皇上念及旧情來甘露寺探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