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广阔,山风吹动树叶时有波浪一样的声音,这样温暖的秋日的午后,我似一朵晒在和煦阳光下的花朵,心思愉悦而轻松,隐隐闻得有歌声传來,好似是谁在唱着山歌,我看一眼与我并肩而立的玄清,见他含了一缕清浅的笑,侧耳倾听,晓得他也听见了,
远处飘來的轻柔的歌声,相隔虽远,但歌声清亮,吐字清晰,清清楚楚听得是:
小妹子待情郎呀,,恩情深,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歌声越唱越近,那语调还带着小女儿的一点稚气,却十分清朗,我见玄清抿唇听着,沉吟若有所思,清浅的目光抚过扶风摇曳的芦荻,抚过重重叠叠的青山,抚过波澜跌宕的河水,缓缓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是被拆穿了心事的小孩子,那笑意里带了一点羞涩,如涟漪般在他好看的唇角轻轻荡漾开來,
我低头,恰见他颀长挺拔的身影,覆上了水光波影中我茕茕而立的孤独倒影,
心口突地一跳,正见不远处一名少女唱着方才的山歌,悠闲划了船桨,一摇三摆地划得近了,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穿一身蓝印花布的长衫长裤,扎一根粗粗的麻花辫子,辫尾系了红绳,自得其乐地唱得高兴,她身量未全,青眉素面,微带菜色,只一双杏仁眼儿滚圆滚圆,十分灵动清亮,一见便让人觉得喜欢,
玄清招呼道:“姑娘,你这船载不载人的,”
摆渡少女的声音干净而甜糯,大声应道:“当然啦,公子要过河吗,”
玄清负手含笑,向我道:“前头的缥缈峰上便是我的别院清凉台,我一月中总有十來日居住在清凉台,如今让这姑娘渡我过去也好,”
我不由问:“那么御风呢,”
他道:“御风老马识途,认得去清凉台的路,待它吃饱喝足,自己会回去的,”
我略略思索,笑道:“那么,王爷顺风,”
他呵呵一笑,广袖被风带动,飘逸若回转的风,他注目于我,轻声道:“娘子可愿送清一程,顺道看看沿岸湖光山色,”
我微微踟蹰,然而念及他对我的好,终不忍拒绝,轻轻道:“也好,”
于是玄清取过马上的包袱,一跃跃上摆渡女的小船,又拉我上船,那本是很寻常的一个动作,我的手指在接触到他手心的一刹那,只觉得他的手温暖干燥,似乎能感觉到他皮肤下的血管隐隐搏动,而我的手,却是冰凉潮湿的,
我与他各自坐在船头与船尾,划船的女子却不乐意了,支着船桨道:“你们二人本就是认识的,这样一头一尾坐着,等下你们要说话,我站在中间可是别扭的很,”
玄清“嗤”地一笑,道:“姑娘说的是,那么在下就去船尾陪着娘子安坐就是,”
“娘子,”那少女打量我的佛衣装束,好奇道:“看她的样子是甘露寺的姑子啊,你怎么叫她娘子呢,”
我微觉尴尬,只好道:“我是带发修行的,”
那少女“哦”一声,恍然明白过來,拍手道:“对啦,我娘是出家的,所以人家都叫她的法号‘莫言’或是姑子,你却只是带发修行的,”
我微微吃惊,看那少女道:“莫言是你娘亲,”仔细看下,那少女虽然身量未足,然而眉目神情,却与莫言如出一辙
她点一点头,欢快道:“是啊,你也认识我娘么,”
我点头,“她对我照顾颇多,”她停了划桨,好奇看我一眼,道:“我娘说有个叫‘莫愁’的姑子,身世很是凄苦可怜,是说你么,”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不觉微微窘迫,那少女自顾自道:“我瞧你这样面黄肌瘦,定是吃不饱饭睡不好觉,难怪我娘说你凄苦可怜,”
少女的心思简单豁朗,以为吃不饱饭睡不好觉便是人世的难过可怜,哪知这世间的事,一路遇见,是有更多难以明说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