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觉地抚一抚脸颊,笑道:“是么,我自己倒不怎么觉得,”
她“嗯”了一声,双手甩脱鞋袜,一脚跳进了溪水里,我惊叫道:“冷不冷,快上來,冷水里站不得的,”
莫言朗声大笑道:“怕什么,这又不犯了寺规的,”说着伸手來拉我,“來來來,你也下來,可凉快着呢,”
我笑得不止,终究力气小,被她扯了下去,溪水凉津津沁到皮肤上,像是有小鱼的嘴轻轻啄着,痒痒地只觉得松弛而畅快,到底还在春日里,凉了片刻就有些受不住,两人嘻嘻哈哈扯了手又跳了上岸,
她拍一拍衣裳,似笑非笑道:“宫里那太医好几日不來了,你倒反而沒了心事,”
我一笑以对,淡然道:“我的心事原不是为了他,”
她头也不抬,只利落抛下一句话,“我瞧着你的心事是如何应对他,他不來,你不必应对他,自然沒了心事,”
我听她这样快人快语,不由“扑哧”一笑,算是承认了,于是随手摊开了衣裳,撒下一把皂角粉,只专心致志搓洗了起來,
莫言在寺中群尼中一向独來独往,并不合群,又生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所以寺中众尼也从不敢为难她,更不敢叫她干什么粗重的活计,所以莫言只需看顾好自己即可,
因而,她很快洗完了自己手边的衣裳,然而她也不走,随手拿过我筐中的衣裳,搁在大石上一击一击地举棒子敲打着,她的手势极为熟练,敲打衣裳的力道不轻不重,也不溅开水花來,像是做惯了活计的主妇,
我也不理会,只见碧清溪水透明得如绿带横亘柔软摇曳,轻跃着漫过溪边青草流去了,亦觉得心情舒朗了不少,
如此默默相对,她忽然低着头闷闷道了一句:“你很好,”
我一时不能会意,脱口道:“什么,”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我一眼,道:“你沒喜欢那太医,很好,”
我哑然失笑,“如何说这样的话呢,”
她微一出神,目光有一瞬间的森冷暴戾,狠狠从唇齿间逼出几个字來,像是吐出一口让人恶心的浓痰來,厌弃地唾出去,甩了老远还掷地有声,“臭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啊,”了一声,却也不敢笑,更不知该如何回应,
莫言直截了当道:“好比那个太医,他对你可不是什么寻常來看失宠的主子的心,你自己晓得,男人啊,得不到你的时候总是千方百计死皮赖脸地赖着你讨你喜欢,一旦得到了,甩开你就像甩开破鞋似的,哪里还记得对你用过多少心,尽过多少力,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一口气说完,话说得太急,呼呼地喘着粗气,
我沉默着,手指划过清凉的溪水,那种沁凉的意味,透过肌肤直沁入心里去,我定定望着她,带着质疑的口气,“你……”
她拍一拍手,仰头看着明媚若金的阳光,强烈的光线逼得她微眯了眼睛,她的声音是幽微的一线,似一根尖锐的细针,闪烁着逼仄而寒冷的光泽,缓缓逼近:“不怕告诉你,我是半路出家的,”
我点头,“我晓得,若是自幼出家,不会这样格格不入,亦不会这样性子急躁,”
她眉毛一扬,大声道:“不错,我嫁过人,生过孩子才到了这甘露寺出家修行,”莫言望着溪水出神,偶尔抠一抠石缝里的苔藓,那样幽绿暗沉的颜色,仿佛她此刻的心境,“我是性子急躁粗鲁,然而年轻未嫁人时谁不是好女儿來着,性子温柔沉静又腼腆,只不过嫁人之后心力交瘁不说,若碰上丈夫不好,婆家苛刻,只怕再好的珍珠样的女儿家也被生生磨成鱼眼珠了,”
其实仔细看莫言的容色,也不算难看的,即便岁月的风霜与眼角的戾气已经无法遮盖,然而下颌柔美的弧度却依然有着别样的风韵,可以想见若时光倒退二十年,她的容貌亦是十分清秀可人的,想來也得到过不少男子的爱慕,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