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有一个女子, 就要死了。”
香璎的声音平静、平淡, 冷漠的像在说不相干的人。
谢宣毛骨悚然。
“她在病床上躺了许久,窗户破了, 枯黄的树叶飞到眼前。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房子是赁的。房东大娘怜她孤苦,免了她的房钱, 隔三差五还送些吃食过来。她不能死在这房子里,连累房东大娘为她办身后事。”
“活着是累赘, 死了之后, 不能再让房东大娘为她破费了。”
“她取下手上唯一的镀银手镯, 放在枕边, 算作对房东大娘最后的报答。然后,卷了一床破席子, 拿了一把小铲子,一个僵硬的炊饼,一个水壶。”
“才打开门, 北风便呼啸而入,几乎将她卷走。”
“她病得太久,人瘦得像枯树枝一样。”
“紧紧抓着门,喘息很久,她狠心咬牙,出了门。”
“天黑呼呼的,寒风凛冽, 街上没有人。她走几步,歇一歇,不知过了多久,挨到了城外。”
“城外风更大,下坡的时候,她真的能被风吹起来,倒省了她不少力气。”
“连滚带爬的到了郊外荒僻无人之处,有一处土质偏软。她想,便是这里了吧。”
“她拿出小铲子,一下一下,用力挖起来。她要给自己挖一个埋骨之所,她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总不能身死之后,曝尸荒野。”
谢宣痛苦的双手抱头,“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亲手为自己挖坟,这是怎样的痛楚,怎样的绝望?他不敢想像,再想下去他真的要发疯了。
香璎理也不理,继续往下说,“她挖啊挖啊,挖到实在没有力气了,便坐在地上歇歇,咬一口炊饼,之后继续挖。终于,她挖出一个浅坑,大概够埋一个人了。”
谢宣双膝跪倒,以头抢地,哭得像头受伤的野狗。
香璎并没有说这女子是谁,但谢宣知道,这就是前世的香璎。
她这么惨,全是他害的,全他害的……
香璎居高临下、眼神冷酷的瞧着谢宣,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一个曾经亲手为自己挖出埋骨之所的人,一个曾经自己把自己卷到破席里、躺到土坑里的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心软。
不仅不会心软,谢宣越痛苦,香璎越快意。
谢宣哭得晕了过去。
香璎欣赏着谢宣的惨状,心中一片荒芜。
谢宣是痛苦了,但那又怎样?难道抵得过她吃的苦?
前世临终前那诡异的情形,又浮现在香璎眼前。
她挑了最软的一片土来挖,只是为了省些力气,万万没想到,居然挖出一具尸体。
她苦笑,“我没有力气再挖一个坑了,这可怎么办?”
曝尸荒野,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难道要和陌生人同葬不成。
好吧,她认命了。
裹在破席里,和那陌生人头并头躺在一起,她咬了口炊饼,喝了口水。
不能做饿死鬼啊。
“素昧平生,但埋在一处,也算缘份。”人之将死,她变得豁达了,把那无声无息的陌生尸体当活人,和他聊天,“你要不要喝一口?”
做饿死鬼是很惨的事,她也不知那陌生人是如何死去的,怕他到了地底下太过凄惨,把水壶举到他唇边,倒了几滴水,又往他嘴里塞了块饼。
临终前做了件好事,她有几分欣慰。
模糊中她失去了意识,但日暮时分,她又醒过来了。
她是被激烈的打斗声惊醒的。
她神智还清醒,听到有刀剑声、呼喝声,但她没有力气,动不了,看不到。
她无奈的歪歪脑袋,登时大吃一惊。
她身边的陌生人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盗墓么,为什么动了他,却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