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隆二十四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九月廿三就下起雪来, 盛城内外一派银白。
丰钰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六个月的肚子瞧似和旁人八九月的相似, 韩嬷嬷和元嬷嬷将她照料得很好,四肢和脸颊都有些圆润,行动起来稍显笨拙。
清晨饭后,韩嬷嬷就端了补汤进来。丰钰一手撑腰一手接过碗,朝韩嬷嬷蹙了蹙眉, “妈妈,坐一会儿就腰酸得厉害,躺着又不舒坦,可怎么办?”
韩嬷嬷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托盘绕到榻后,替她轻轻揉按着,“怀孕可不就这么着?待会儿我做个稍硬点的垫子, 你歪在炕上靠着, 看能不能好点儿。”又道:“趁着还有些日子才开始准备年节的事儿, 二姑娘还算清闲, 屋里的帐不如还是给二姑娘全权的管?你晚上睡不好,白天就得好好歇歇, 还当自己没事儿人呐?整日的不得清闲?”
元嬷嬷含笑捧着盒子进了来:“韩妈妈说得是,夫人不听我劝, 韩妈妈好生劝劝。”将手里的长盒摆在桌案上头, 打开来给丰钰看:“段家太太叫人送东西过来。”
盒子里头是一对成色颇好的灵芝。
丰钰抿了口补汤, 点点头道:“大舅母惦念我。收着吧。”又问, “是派谁来送的?人在何处?怎没进后院来见我?”
元嬷嬷神色有一丝迟疑,偷觑了韩嬷嬷一眼,低声道:“是段四爷。说侯爷不在,不方便进内院,叫奴婢们代为问候夫人。”
韩嬷嬷挑了挑眉,倒没说什么。丰钰叹了一声:“他真是……”
雪天路滑,他非要亲自过来一趟,送些药材补品,随意派个嬷嬷来都成,他……
倒叫她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段清和每回过来,就只在外头打个转,也不见她,好似只隔着一道院墙距她近一些就安心一点似的。
分明是表亲,原该亲亲热热毫无芥蒂的关系,因着这样那样的顾忌,却只能这样相处着,也叫人十分唏嘘。
她知道他是顾念她,怕安锦南不舒坦,又怕旁人说闲话。
却又忍不住想为她做些什么,虽然她什么都有,根本就不需他如此……
元嬷嬷将东西收进了库房。等她从那头出来,见韩嬷嬷也端着托盘出来了。
两人在廊下碰头,元嬷嬷朝屋里觑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侯爷那头,还是没消息?”
韩嬷嬷摇了摇头,面色沉重得很。
元嬷嬷叹了声道:“夫人心里不定怎么惦记呢。说肚子沉得睡不好,白天就拼命的找事做,其实就是放心不下侯爷吧?”
又问韩嬷嬷:“侯爷从前出去打仗,也是这样么?半载没个音信儿?叫人带个话回来也好啊。”
韩嬷嬷摇了摇头:“你不懂得,战事吃紧的时候,哪里顾得上?一息一瞬都关系着将士们的安危性命,侯爷自己一样是绷紧了弦。再说边关告急,各处城守定严,书信便是写了,也未必能及时送回来,延后个一两个月都是可能的。”
元嬷嬷长叹了声:“夫人也是不易。原先身子骨坐下了不少小毛病,这一有孕,哪哪儿都不舒坦。强行用药补着,还虚得紧。乔先生说,夫人能怀了身子都属不易了,这胎千万得小心再小心。如今这样挂念着侯爷,我真怕她身子吃不消。她自己也知道,重视这一胎,勉强打起精神往下灌那些补药,吃的药倒比吃的饭还多。那身上是用药后的浮肿,哪里是胖出来的?”
迎面见水仙引着管事婆子们过来了,两人顿住话头,韩嬷嬷喊住众人,叫他们暂先别进去,着水仙去请二姑娘过来,就在旁边侧厅里头把帐对了。
今年庄子收成不好,夏末连天大雨直下到仲秋,市面上的铺子营生也不大好做。各处亏损的亏损,哭穷的哭穷,丰钰镇日就被这些事缠着,从这边挪了现银去补那头,又要打算各处的人手添减,偌大侯府里头几百人的开支嚼用。另有学堂里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