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什么都听不见。她的指尖哆哆嗦嗦地摩挲着那盒子。小心翼翼地, 虚虚掠过那盒黄土。
念及夫妇二人在前, 她强忍着, 不想太过失态。可那面上的悲痛和激动, 几乎掩饰不住。
丰钰轻轻扯了下安锦南的衣角,示意他随自己走出去。
才迈出门槛,就听到二太太压抑的哭声自身后传来。
隔着窗门,丰钰也能感受到她心内的悲痛。
安锦南深深望了她一眼, 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一根根攥入掌心。
他无言立在她身畔,很想说句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年安二老爷随军出征,被围困潼阳城内。朝廷援军迟迟不至, 城内粮草尽绝,军心大乱。
细作趁机在城中各处铺了火油,敌军在城外射入千万发火箭,引至潼阳大火。
那火足足烧了五日,潼阳城尽数成灰。
安二老爷的遗体没有找到,当初棺内抬回来的, 只是他曾穿过的一身铁甲。凤栖山上埋的, 是孤零零的没有尸骨的坟茔。
安锦南试过去寻尸骸, 那漫山遍野的残肢早已被烟火烧得辨不清。合着黄土砂砾,就地掩埋于麦子山下。
潼阳麦子山下, 是安二太爷最后的归宿。
黄土掩埋了他的骨灰, 粒粒砂石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安二太太捧着那坯土, 眼泪不绝地坠下。
守寡十几年了,习惯了遇到任何事都一人强撑。为了衬得上这身份,为了不辜负他的英魂,她将自己锁在这院落的方寸之间,活得像个死人。
少年夫妻,本是情深,记忆中尽是在一起时的甜蜜温存。可他连半点念想都没有留给她,每每忆及,只有对着空荡荡的牌位垂泪。
掌心捻起一撮黄土,她眼泪一滴滴打湿在上面。
“死鬼……”
声音嘶哑的说不成句。强硬执拗如安二太太,亦有不为人知的柔软一面。
安锦南和丰钰来到院后的柴房,命人打开门。
刺眼的光线从开启的门缝射入,安潇潇抬起手腕遮住了眼睛。
安锦南行至门边便顿住了步子,丰钰走进去扶起坐在草垛上的安潇潇,关切地上下打量她一遍,“二婶没对你动手吧?”
安潇潇摇头笑笑,朝丰钰吐了吐舌头:“真不巧,又给我娘抓住了。”
丰钰无奈地一叹:“昨儿,崔大人来了?”
安潇潇俏脸一红,偷觑了眼门口立着的安锦南,低声凑近丰钰道:“我就和他隔着墙说了两句话……”
丰钰脸色沉了沉:“这个时候,二婶心结还没放下,有什么事过些时候再说,不好么?”
安潇潇讪讪地不言语了。
怪不得丰钰如此不近人情。丰钰从来就没试过与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亦没尝过疯狂思念又不能在一起的那种痛楚烦恼。她与安锦南还没如何熟悉就成了亲,先有了肌肤之亲后才慢慢尝试相处。便是冷战着时,他也就在外院住着,并没有试过如何去思念。
安潇潇和崔宁不同。他们相互暗恋数年,一直藏着心事不敢倾诉。如今两人心迹相互明白了,那浓烈的感情犹如大火遇上油星,却碍于身份和二太太而不能在一起,天知道他们忍得有多辛苦,想得有多煎熬。
丰钰扶着安潇潇,替她揉了揉发麻的腿,到底不忍苛责什么,低声劝她:“你且先随我去,明儿等你娘气消些,再去与她服个软。等崔大人上门提了亲,你们大大方方的来往相处,莫给人捉了痛脚坏了名声。”
安潇潇目光一凝,苦涩笑道:“提亲?我娘怎可能答应?安锦杰天天在她跟前说崔宁坏话,我娘深信不疑的,她绝不可能叫我和崔宁在一起。嫂子,你不知道我娘有多固执。因着我爹早亡,我娘守了半辈子寡,我姐姐嫁了个文人,将来我必然也是同样归宿。她不喜人整日武枪弄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