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庆下意识蹙了蹙眉,他大步踏上台阶,小厮掀了帘子,丰钰站起身来,规规矩矩朝他行礼喊“父亲”。
丰庆双手负在后面,打量立在面前的女儿。她已经长大,多年不见,不再是从前那个会与他哭闹的女娃儿。甚至连样貌也变了许多。她生得不及丰媛貌美,性情也不够娇软。从回家来后,三五天见一回面,只是问问安,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有事?”丰庆漫不经心开了口,他立在那,从进门瞧见她起,就不曾再近一步。
丰钰心头浮上淡淡的酸涩,很快,她把那莫名的情绪甩了开,微笑开口:“今年外祖做六十整寿我没赶上,听说我回来,前儿舅父来了信,想接我过去玩两天。母亲已经应了,心想离家还需和父亲禀一声。”
丰庆“唔”了一声,点头应道:“和你娘打声招呼就成。”这种小事一般烦不到他面前。
估摸是他自己也察觉了自己的冷淡,咳了一声方追加一句:“和你外祖和舅父问好,回头我叫你娘替你备一车东西,你一并带过去。”
丰钰笑着应了,从丰庆屋里出来,嘴角的笑容缓缓淡下去,结成冷凝的霜花。
舅父来信是假,她去信联络感情是真。少的可怜的骨肉亲情,如今是她唯一倚仗。
晚上丰庆回屋,听客氏跟他絮叨:“又有两家有意的,我瞧郑太太的亲侄儿合适,年岁和钰姐儿相当,没儿没女没拖没累的,钰姐有福,将来肚子里怀上了就是长子嫡孙。”
丰庆洗了脸出来,下意识瞥了客氏一眼,“若我没记错,郑家那位太太是续弦?家里是卖皮料的商户出身?”
客氏怔道:“那怎么了?人家早就不卖皮料了,他爹如今在京城西直门大街开铺子,结识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丰庆冷笑一声,脱了靴子爬上炕里不说话。客氏伸手推他一把:“您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瞧不上人家?钰姐儿多大年纪了?人家小伙子可是头婚!”
丰庆嗤道:“我丰瑞纯的女儿,倒要与卖皮料的下九流结亲家!便是我舍得出这张脸皮,她舅家可还未必答应。”
客氏听这话里有话,不由撂了脸子,“老爷这是何意?什么时候她舅家能当咱们的家了?您嫁闺女,与段家何干?这么多年不走动,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
丰庆不吭声。
丰钰的舅舅一听说丰钰出宫,就迫不及待接她过去小住,这说明什么?说明段家那边从来没忘记过这个外甥女。他身为亲父,若同意女儿嫁入商门,段家会如何看他?
客氏见丈夫铁青了脸色不语,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可她不愿因丰钰与丈夫龃龉,咬牙忍了这回,又道:“再有城南王家的小儿子……”
丰庆立时瞪大了眼睛:“王翀?”
“你疯了不成?那是个混不吝,盛城内外谁人不知?他敢派人上门提亲,你就该直接把人打出去!这种话也拿来与我说,当我与你们无知妇孺一般清闲?”丰庆这下也不睡觉了,起身穿鞋就往外走。
客氏追了两步,娇声喊他“老爷”却怎么都喊他不住。大丫头们尚在屋外伺候,此时纷纷撞见老爷铁青着脸从里屋冲出来的模样,一时都吓傻了。客氏面上挂不住,回头一摔门把自己关在内室。双手撑在门板上头委屈得低声啜泣。
老爷向来疼她,十几年夫妻从没这么不给脸面的说走就走。
不就是给丰钰那赔钱货议亲么?值得这般大惊小怪挑东捡西?宫里头伺候人的东西,出了宫就这般金贵起来了?她还想嫁给王爵公侯不成?笑话!
第二日一早丰钰便来辞行,客氏心里有气,称病没出来见她。丰钰只带两个侍婢和几个婆子上路,再有护送车马的侍卫三四人。奔驰小半日就到了临城的段府。
早有人在路边等候,打马扬鞭吩咐人先回去府中通传。丰钰下了马车,乘轿子进入垂花门。几个嫂子候在那儿,一见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