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曲敦简直是将自己心中种种不如意都发泄在了温氏身上,总将她训到大气都不敢出。
便在温氏抽抽搭搭的啜泣声中,曲砚舟匆匆赶来。
见了曲砚舟,曲敦眼神便亮了亮。他旁的话也不说,开口说是一句:“其他人都出去,舟儿留下来。”
待房中只剩这父子二人时,曲敦在曲砚舟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身。
缓过气后,曲敦问曲砚舟:“舟儿可知,为父身上这伤是如何来的?”
按着先前所禀,曲砚舟猜测道:“可是乐阳县主仗势欺人?”
“为父素来与文国公府无有龃龉,与乐阳县主更是少有会面,就算她爱仗势欺人,又怎会无缘无故欺到为父身上来?”曲敦面色铁青:“你可知,为父今日在寺东街外见了何人?”
听了这话,曲砚舟心下发了紧,却是陡然想起曲锦萱来。他眉目一动,沉吟着问道:“……可是三妹妹?”
听到提起曲锦萱,曲敦身子一动,却是又扯到了伤处。他顾不上痛,嘶声骂道:“若是那不孝女,为父早将她的腿给打断了!”
曲砚舟沉默着,听曲敦接连悍骂了好几声后,才自他口中听得答案。
“为父今日所见的,是那苏氏。”
“先前小厮与为父说这话,为父还当他错眼,可待为父亲亲眼去看,便知是那苏氏无疑。且跟着那苏氏的下人手中,还抱着个小娃娃。”
“为父跟了上前,亲耳听到下人唤那娃娃做哥儿,由此可见,那襁褓中的,定是个小郎君,还就是当年苏氏所怀的为父的种。为父一路跟着,直到见那苏氏入得季府大门,又听季府的门人唤她做‘夫人’。唯恐听错,为父还派人使了银子去打探,得到的消息亦是与听到的无二,那苏氏,正正给那季岫当了妻室!”
“此等奇耻大辱如何忍得?夺我妾不止,竟还将我儿也一并夺走!”说到这处,曲敦气得胸前剧烈起伏:“咱们也是皇亲国戚,怎能让旁人给欺了去?”
这一消息委实过于令人惊骇,曲砚舟好片刻才反应过来:“父亲所指的,是尚书省的季大人?”
“正正是他!”曲敦脸都被怒给冲歪了,又兼患处疼痛不止,他更是呼吸急促,在喝了半盏曲砚舟递来的茶水后,才继续说道:“舟儿,为父这腿不方便,你直接去宫里头向陛下告御状。不管怎么说,得把哥儿给要回来,至于苏氏那贱妇,定要治她个逃妾之罪,将她送入大理寺狱去!”
说完,曲敦还凑近曲砚舟,密密嘱咐道:“那季岫是天子近臣,是近来的朝堂新贵,恐怕陛下会保他。这也无碍,为父本也不欲与他为敌,只要他交出哥儿便是。我儿切记,你此番去,除了要讨回哥儿,将那苏氏送入牢狱之外,最重要的,是你这回去陛下跟前露露脸。对了,莫要忘记寻机会向陛下哭诉一番,就说梦到你三妹妹在外流离失所,居无定处。且她无比惦记小殿下,在梦中还托你去帮她瞧瞧小殿下是否安好。”
话到此处,曲敦异常郑重地盯住曲砚舟:“我儿,我曲府的富贵,咱们爷俩的前程,可全系在小殿下身上了。”
曲砚舟显然不愿做这事,他移开眼:“靠科举功名入仕,好过得人荫护。且三妹妹早与陛下和离,若我等再借三妹妹之势,日后,是要受人指摘的。”
曲敦没想到自己精心想好的计,居然得了儿子这么个回应。他脸色由白转青,斥起曲砚舟来:“这是算的什么糊涂帐?有谁敢指摘咱们半分?旁的且不论,那皇长子身上,可是留了一半我曲府的血,那富贵名利与官爵赏赐,本就是陛下该给咱们的,是咱们应得的!”
回应曲敦的,只有曲砚舟长久的沉默。
曲敦等了半天,也不见长子应声,他简直心堵到不知说什么好。往日最是引以为傲的、长子的这份温文儒雅与稳重自持,此刻在曲敦眼中,尽数化作迂腐言行,只觉自己长子就是个重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