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疼吗?”那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再忍耐一下,我们就好了……”
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这个声音有些模糊,只能依稀让人听明白,但它一如既往的温柔,似乎就是故意的,想要让人彻底沉溺。
继声音后,温暖的感觉逐渐蔓延开,像是有人紧紧将他拥抱,这一次是触觉——接下里就是嗅觉和味觉,最后才是视觉。
织信宗岐清楚地知道所有的细节,因为这一切的一切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也许是在梦里,也许是在那特定的、月圆的夜晚。
嗅觉恢复,清浅的气息浮起,谈不上多么香,但那是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味道,织信宗岐早就习惯了浓郁厚重的熏香,跗骨之俎般的恶臭唯有重香才能掩盖一二,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摆脱过这些令人厌恶的东西,浅淡的气息就像是雪水,将他充斥着血腥与恶臭的鼻腔澄洗。
和往常的气息略有些不同,这一次似乎还夹杂了淡淡的香,也许是花香?是樱花吗?已经到了樱花绽放的季节?
樱花的香味非常淡雅,也仅有将花瓣揉碎了碾出那汁液才能嗅到些许,织信宗岐早就忘了他上一次做这些事情是何时了,也许是在他幼年的时候?毕竟这种无聊的事情,他在十岁后就再也不在乎了,而自他成年后,他就算是想,也再闻不到正常的气味。
渐渐的,视觉恢复了,这声音和气息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就和声音一样,视线像是隔着一层什么,织信宗岐只能透过模糊看到隐约的轮廓,此时抱着他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他的面目模糊不清,他身上应当是披着简单的衣袍,朴素得没有复杂的花纹。
而男人的背后则是个体积不小的房间,这种规格的建筑并不是平民能够居住的。
织信宗岐听到一种类似于野兽嚎叫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中溢出——准确的说这也不是属于他的喉咙中,而是属于某个逃逸的祭品。
这祭品找到了一个庇护他的人,他并没有滑入坠落的深渊。
织信宗岐吞噬过的灵魂与性命不知凡几,他并不担心有猎物能逃脱,因为所有缠绕上他污秽气息的生灵最后都会坠为妖鬼,直到腐朽成烂泥,最后将所有的力量都供奉给他。
他的力量是剧毒,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脱。
不,还是有例外的,比如说浅川家的那杆枪,那已经生出付丧神的长.枪也许在神社中待过,一身洁净的力量清清凌凌,数年前曾反噬破坏了他的人偶。
浅川家的守护神么……那确实是非常美丽的神兵,现在应当藏在羽光氏手中?
不过现在那付丧神应当是做不到这一点了,他的领土已经扩张到了这种程度,世上将没有什么东西能再克制他。
就算是神灵应该也能吃掉吧?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灵?
那轮廓模糊的男人似乎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孩子一般,织信宗岐很轻蔑这种善意的安抚,但是这动作由这个男人做出来却并不令人讨厌。
“……好些了吗?”他轻轻地问,声音像是风一样擦过耳畔,“……就快了。”
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后像是水波一般荡漾破碎,终究陷入了一片黑沉,鼻尖越来越清晰的是织信宗岐最熟悉的浓香和腐臭,它取代了那清凌的气息,像是一种宣告——
梦境结束了。
斜靠在主位上的大名睁开了双眼。
落入视线中的是千变一律的奢靡内室,层层帘幕将这个空间割裂成无数藏污纳垢的鬼蜮。
有人跪在房门外,就是此人打搅了他的美梦——是智光明秀。
织信宗岐直起身,不耐烦地叩了叩刀柄,于此同时他座下一个俯首跪坐的小童缓缓起身,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庞。
这孩子的面孔几乎与织信宗岐幼年时一模一样,他未语先笑,看上去可爱极了:“父亲大人,那么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