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尚是丹桂飘香的秋季,幽州却已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百年前,后唐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反唐自立,为了谋求辽的支持,将以幽州和云州为中心的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约为父子(辽太宗为父,石敬瑭为子)。其后,本朝立国数十年,却也不曾收回这道战略要地。
原本终宋一代,收回燕云十六州都将是空想。辽亡,有金,金亡,有元,要等到洪武大帝,汉室天下才可重掌燕云十六州。天变却让事情发生了转机,天变时这个新世界东拼西凑,导致燕云十六州不仅汉辽混居,也不乏金人和蒙古人。
赵昉和宫九所在的那块世界碎片的融入,便有了太平王一系的横空出世。因为这一系的存在,燕云十六州中的幽州和云州实际为朝廷掌控。但幽州和云州周围依旧以辽占为主,少数为金控制,局面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也是为什么天变多年,都没有人夺走太平王的兵权。不是没有人想,而是没有人敢。
除却狄青,朝廷根本没有人能够取代太平王坐镇云州,护佑幽州。且朝中君臣对狄青功高盖主的忧虑还略胜太平王,自不如让太平王继续坐镇。从某些层次来说,狄青和太平王也是一种相护牵制的平衡。
雪下大起来了!
夏祈音从伞下伸出手,雪花一朵一朵地落在掌心,却不曾融化。北方的雪与南方的雪仿佛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虽然看过很多次,夏祈音还是觉得很有趣。
苏蓉蓉低声咳嗽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似乎这样就能够将所有寒意拦在外面。
“为什么不留在城里呢?”夏祈音回身取过她的暖手炉,在炉子上换了新的香炭,递还给她,然后又给她冲了一杯热饮。
“这里可能会有一场需要人见证的战斗,我想看看。”苏蓉蓉将手炉揽进怀里,抱着茶盏道。
“杀人的事,有什么需要人见证?”
“我的武功比不得你和楚大哥,但你不是常说打架这事输人不输阵吗?我在这里增加一下声势也不错。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苏蓉蓉看了一眼外面的雪花道,“雪那么大,他会来吗?”
“会!”夏祈音道,“我觉得他会来。”
“感觉吗?”苏蓉蓉好奇道。
“天说的吧!”
苏蓉蓉仰望天空,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不知等了多久,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天地间的寂静,一人一骑从风雪中而来。
那骑士转眼到了眼前,瞧见路边之人,轻轻扯动缰绳,缓下了疾驰的动作。健壮的坐骑已无神俊之姿,疲态已现,坐骑上人胡子和头发都已被雪染成白色,显见这一人一骑已在风雪中驰骋许久。
骑士从马上往下看,显得身材分外高大魁梧,尽显压迫感。厚厚的冬衣亦无法遮掩矫健的身躯,然这身躯之上却长了一张不太匹配的脸。那是一张白白胖胖犹如富贵老爷的脸,无暇修理的须髯亦无法掩盖脸上的福态。
白白胖胖的脸上镶嵌着一双不大也不小的的眼睛,却是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眼。旁人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夏祈音不知道,至少她从这双眼中读到了狼的狠毒和狐狸的狡猾。
“夏祈音?”骑士眯了眯眼道。
“是!”夏祈音负手道,“我该如何称呼阁下?斡鲁补,完颜宗望?”
“入乡随俗,便按你们汉人的规矩来吧!”完颜宗望略直起身体,眯了眯眼道,“东京这一局,我输了,下一次却不一定。”
完颜宗望没想到夏祈音能请来西门吹雪保护完颜洪烈,以至于完颜宗望亲自潜入东京也没有找到灭口的机会。更气人的是那位太子殿下意外的精明,竟屡屡料其先机,让他所有计划都夭折。
此行无功而返不说,完颜宗望还被折腾的如此狼狈,埋伏宋国多年的探子和随行的护卫皆被诛杀,唯有他被人特意放归。